冷。疼。
意识像沉船的碎片，艰难地从黑暗里一点点上浮。
凌夜猛地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像塞了沙子，火辣辣地疼。后脑勺闷痛，提醒着他挨的那一下。他发现自己还躺在废弃器械场冰冷的地面上。四周静悄悄的，远处学院的喧闹衬得这里更空。天墨黑，几点星星，月光清冷，把他孤零零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是梦。
脑子里炸开的画面——那片奇异的大陆，那些没见过的生物，那间空荡荡的小木屋，还有……那双冰冷的、带着无尽力量和孤独的眼睛！
超梦！
这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意识里。
他猛地坐起，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吐出来。脑子里像硬塞进一座图书馆，乱糟糟堆满了“宝可梦”的东西——样子、本事、怎么变强……信息像洪水冲撞，脑袋快要裂开。他用力捶打额头，想让这疯狂停下。
没用。那片大陆的存在感太强了，他甚至能模糊感觉到里面某些地方能量的流动。那间小木屋，成了脑子里一个固定的点，一想就能看见。
右手碰到了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
低头看。
那颗红白相间的精灵球，躺在他手心里。月光下，线条干净利落，中间的按钮发出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白光。
它是真的！不是幻觉！
心跳像擂鼓，血冲上头顶，又猛地凉下去。害怕和说不清的兴奋搅在一起，浑身发抖。
这东西是什么？从哪来的？为什么找他？那片大陆又是怎么回事？
无数问题打转，没有答案。像迷路人闯进神明禁地，手里攥着钥匙，能打开新世界，也可能烧成灰。
他死死攥紧精灵球，冰凉让他稍微定了定神。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立刻挣扎着爬起来，像只受惊的野鹿，跌跌撞撞躲进更深的阴影里，背靠一台锈迹斑斑的废弃挖掘机残骸，大口喘气。
不能让人发现。
这念头无比清晰。
一个连神秘粒子都感应不到的废人，突然拿着个没见过的、透着古怪的球？只会引来麻烦，审问，更可怕的事。深黯学院，整个守夜人体系，对异常的东西从来最高警惕。他见过研究员看异常禁墟拥有者的眼神，像看稀有的实验品。他绝不想变成那样。
力量……这或许是力量？
想到超梦，一个眼神就差点让他精神崩溃。如果能拥有那种力量……
这念头像野草疯长，又被他狠狠压下去。
不行，太危险。那东西的精神力量充满排斥和不确定，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说不出的孤独傲慢。和它建立联系？简直是做梦。
可是……背上被踩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张岳嘲弄的脸，同学们冷漠的目光，墙上林七夜那仿佛带着失望的眼神……像针一样扎着。
他还有什么可失去？
一无所有的人，才敢豁出一切。
一股狠劲从凌夜心底冒出来。他习惯独来独往，像匹离群的孤狼，敏感警惕，习惯自己舔伤口。这变故没让他想找人帮忙，反把他骨子里的孤僻决绝全激出来了。
他再次集中精神，试着去碰脑子里那片大陆，感知那小木屋，尤其是角落里那堆精灵球。
嗡——
意识好像穿过屏障。他又看见了屋子，比上次清楚。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精灵球冰凉的金属外壳和里面精巧的卡扣。
一个念头：这些球，是媒介，是桥梁，是关押的笼子？
屋外那个呢？
意识小心翼翼探出去，想再找到那个银白色的强大存在。像在漆黑深海里放下鱼饵，紧张等未知巨兽咬钩。
没动静。
湖区安静得吓人。
凌夜没放弃。回忆那种精神波动的感觉，回忆那双眼睛里的冰冷孤独，然后试着向那片区域送过去一丝微弱的不带恶意的意念。
没有话，只是一种感觉——困惑，警惕，一丝同病相怜的孤独。
像小石子丢进古井。
下一刻！
轰！！！
比上次更狂暴愤怒的精神冲击像海啸从湖区方向狠狠撞来！带着清晰意志：
滚！
渺小的人类！偷窥者！
离开我的思绪！
噗——
现实中的凌夜猛地喷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前一黑，耳朵里全是尖锐嗡鸣，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针在里面搅。他整个人软下去，靠着挖掘机履带才没瘫倒，冷汗瞬间湿透衣服。
疼！像灵魂被撕开的剧痛！
超梦的排斥远超想象。不是简单拒绝，更像是对低等生命试图靠近感到极度厌恶愤怒。
凌夜大口喘气，嘴角挂着血丝，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固执凶狠。
像被逼到绝路龇着牙的孤狼。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无数次！
他不知道为什么坚持。也许因为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可能和神秘世界产生联系的东西；也许因为超梦那种和他相似的孤独刺痛了他；也许只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哪怕用这种自虐方式！
他抹掉嘴角的血，再次闭上眼睛，忍着快炸开的头痛，集中最后一点精神，又一次笨拙固执地向那片湖区探去……
这一次，他送过去的意念更简单纯粹，剥掉所有试探复杂情绪，只剩一个核心画面——他自己，被人踩在地上，周围是嘲弄的脸，还有墙上那幅巨大让他抬不起头的夜幕小队图腾。
他没求力量，没说愿望，只是把这份屈辱卑微，毫无保留地摊开在那双冰冷眼睛面前。
像说：看吧，这就是我。一个和你一样，不被接纳的孤独家伙。
精神冲击没有立刻来。
那片庞大意识似乎停顿了一下，冰冷目光在他展示的画面上停留一瞬。
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一股更复杂难懂的精神波动慢慢散开，依旧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但那纯粹毁灭性的愤怒好像淡了一点。
像高高在上的神，偶然瞥见脚下蚂蚁挣扎，生出一丝微不足道的兴趣？
凌夜不知道好坏，但他抓住了这一丝变化！
他凭着本能，把全部意识集中在掌心那颗真实精灵球上，然后在脑子里，对着那片湖，对着那个银白色身影，发出了一个强烈近乎执念的指令——不是征服命令，更像呼唤邀请！
回来！
回到这里来！
嗡——
掌心灵球猛地剧烈震动！表面白光突然刺眼！按钮疯狂闪烁，球体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机械运转声和能量过载的嗡鸣！
凌夜死死盯着精灵球，瞳孔缩成针尖！
他能感觉到，一股难以想象的凝练恐怖精神力量正试图跨越无形壁垒，顺着他的意识牵引，艰难抗拒却不可避免地朝着这颗小小球体奔涌而来！
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