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国公府却已提前陷入了诡异的喧嚣之中。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锦绣阁爆发出来，撕破了清晨的宁静！
“啊——我的脸！我的脸！！”
紧接着是瓷器碎裂、家具翻倒的乒乒乓乓声，以及丫鬟们惊恐的哭喊和劝阻声。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快放下剪刀！”
“滚开！都给我滚开！啊——好痒！好痛！！”
整个国公府都被这动静惊动了。仆人们面面相觑，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张望。
柳氏昨夜本就因宫宴之事心惊胆战，辗转难眠，刚迷糊着就被这可怕的动静惊醒，心脏猛地一沉，连外衣都来不及披好，穿着寝衣就跌跌撞撞地冲向了锦绣阁！
“锦绣！我的儿！你怎么了？！”她一把推开围在门口瑟瑟发抖的丫鬟，冲进内室。
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瞬间血液冻结！
只见沈锦绣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状若疯魔，正用长长的指甲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脖颈！那张原本娇艳的脸庞，此刻布满了一片片骇人的赤红肿块，许多地方已经被她抓破，流出黄水，甚至开始溃烂！她双眼赤红，布满血丝，眼泪混着脓水横流，嘴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
梳妆台上，一盒打开了的、颜色鲜亮的胭脂被打翻在地，旁边还有她平日里用的粉盒、口脂，都沾染着一些不明显的细微粉末。
“锦绣！别抓！快住手！”柳氏魂飞魄散，扑上去死死抱住女儿，却被沈锦绣力大无穷地推开！
“娘！救我！好痒！好痛！是沈锦凰！一定是那个贱人害我！！”沈锦绣神智已经有些混乱，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又要去抓脸。
“快！快去请府医！不！去宫里请太医！快啊！”柳氏对着吓傻的下人疯狂嘶吼，自己也快要崩溃了。她看着女儿那张迅速毁坏的脸，心如刀绞，更是涌起无边的恐惧！这症状……这症状比之前那次严重百倍！分明是中了极烈的毒！
府医很快连滚爬爬地赶来，一看沈锦绣的模样，吓得手都软了，把脉之后，脸色惨白如纸：“夫人……二小姐这……这是中了极强的赤练草之毒啊！毒性已深入肌理，这……这脸……怕是……怕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但意思已经明了——毁容了，没救了！
柳氏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下人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掐人中、喂参汤。
好不容易醒过来，柳氏看着已经被几个粗壮婆子勉强按住、仍在痛苦嘶嚎挣扎的女儿，再看着满地狼藉和那盒可疑的胭脂，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赤练草！沈锦绣昨天还在抱怨脸上红疹，怎么会突然有赤练草的毒？还正好在她的胭脂里？！
难道是……她自己弄的？她想用来害沈锦凰，结果……结果被反过来算计了？！
这个念头让柳氏浑身冰冷！如果真是这样，那下手的人……手段何其狠辣！洞察力何其可怕！是沈锦凰？还是……王爷？！
而沈锦绣在极致的痛苦和癫狂中，听到“赤练草”三个字，残存的理智让她瞬间明白了过来！是她自己捣的那些毒粉！怎么会跑到她的胭脂里？！她猛地想起昨夜似乎听到窗外有一点极细微的响动，当时没在意……完了！中计了！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了她，她猛地挣脱开婆子，指着柳氏，眼神疯狂又怨恨，口不择言地嘶喊道：“是你！一定是你！你怕我连累你，所以给我下毒！是不是！就像你给那个小贱人下毒一样！你好狠的心啊！”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猛地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给三小姐下毒？！满屋子的下人瞬间僵住，连哭喊都忘了，惊恐万分地看向柳氏。
柳氏被女儿这疯狂的反咬一口气得差点再次晕厥，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你……你胡说什么！你疯了！快给我堵上她的嘴！！”
婆子们慌忙去堵沈锦绣的嘴，沈锦绣却拼命挣扎，继续含糊不清地哭喊咒骂：“就是你！你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整个锦绣阁乱成一锅粥，丑态百出，秘密在这样的疯狂中被血淋淋地撕扯开来。
而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沈锦凰，在小蝶的陪伴下，适时地出现在了锦绣阁的院门口。
她依旧穿着素净的衣裙，脸色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担忧，看着院内的一片狼藉，尤其是看到沈锦绣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时，她惊恐地掩住了嘴，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当然是假的）。
“二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演技逼真无比，“怎么会这样？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太医呢？快救救二姐姐啊！”
她这副“姐妹情深”、“担忧无助”的样子，落在刚刚经历了女儿反目、秘密曝光的柳氏眼里，简直比任何嘲讽都更加刺眼！柳氏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沈锦凰，那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是她！一定是这个小贱人搞的鬼！她来看笑话了！她来示威了！
柳氏胸口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股腥甜味涌上，竟硬生生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夫人！”下人们又是一阵惊呼混乱。
沈锦凰看着柳氏吐血，看着沈锦绣毁容发疯，看着这母女二人自食恶果、狗咬狗的惨状，心中涌起一股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快意。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惊慌失措、泫然欲泣的表情，甚至踉跄着上前两步，似乎想去扶柳氏，更显得她“善良无辜”。
而这一幕混乱不堪、惊心动魄的闹剧，早已被隐在暗处的眼睛，一字不落地禀报给了客院中书案后的男人。
萧绝听着玄影卫详尽甚至带着些许绘声绘色的描述，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在听到沈锦绣反咬柳氏下毒时，指尖微微顿了一下。
狗咬狗，一嘴毛。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看来，本王送的这份‘回礼’，她们很是喜欢。”他语气淡漠，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主子，柳氏吐血，沈锦绣彻底毁容，经此一事，她们在府中威望大跌，尤其是柳氏，苛待原配嫡女、甚至可能下毒的传闻恐怕……”玄影卫低声分析着局面。
“无妨。”萧绝打断他，目光落在窗外，似乎能穿透重重院落，看到那个正在“完美”表演的纤细身影，“废物就该有废物的下场。正好，也给本王省了清理的功夫。”
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小打小闹的后宅丑闻。这些，不过是开胃小菜，是磨刀石，用来磨砺他选中那把刀的锋芒。
现在，石头碎了，刀，也该出鞘，指向更重要的目标了。
“备车。”萧绝忽然起身，“本王要进宫面圣。”
是时候，让这靖国公府的风，吹得更猛烈一些了。也让某些躲在暗处的人，开始坐立不安。
这场由他暗中推动的好戏，该进入下一幕了。而沈锦凰，希望你不会让本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