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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光明大陆的圣树出问题时,光明正在观星台校准星轨。神仆跪在殿外,声音带着哭腔:“光明神大人,圣树……圣树的叶子全黄了!”

圣树是光明大陆的信仰根基,自创世便立在神殿广场,枝叶向来覆着圣光,此刻竟蔫得像被抽走了魂,金黄的叶簌簌往下掉,落在石板上化成灰。光明指尖抚过树干,触到的是刺骨的冷——不是自然枯萎的凉,是暗力,浓得化不开的暗力,正顺着树根往树心钻。

他凝出圣光往树心探,却被那暗力狠狠弹回,指尖竟泛起麻意。这暗力的气息……和黑暗神的神力同源。

界门亮起时,黑暗刚用最后一丝神元稳住无垢渊的封印。前几日为了仿残魂耗了神元,又挨了光明一剑,他此刻连站都有些不稳,正靠在封印石上喘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冷的声音:“黑暗神,你就这么容不得光明大陆?”

回头时,见光明站在结界外,白袍下摆沾着圣树的枯叶,金瞳里的光冷得像淬了冰,手里的圣光剑正往下滴着圣光——那是刚从圣树根部驱散暗力时沾上的。

“你在说什么?”黑暗皱眉,刚要站直,胸口的伤又扯得他疼,踉跄了半步。

“说什么?”光明抬剑指向封印石,石缝里正往外渗着淡黑色的气,和圣树根部的暗力一模一样,“你封印松动,暗力溢去光明大陆,毁了圣树!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黑暗这才惊觉——他这几日忙着应付光明,竟忘了检查外围的封印。无垢渊的暗力本就霸道,他神元亏损时,封印的约束力会减弱,那些溢出去的暗力,竟真飘去了光明大陆,伤了圣树。

“不是我故意的。”黑暗急声道,伸手想拉他,“封印是意外松动,我这就去……”

“意外?”光明猛地后退,避开他的手,剑尖抖得厉害,“从神使的残魂,到圣树,你哪次不是‘意外’?黑暗神,你敢说这封印松动,不是你为了逼我来见你搞的鬼?”

他不信。宿敌的身份像道坎,横在两人之间——黑暗神向来霸道,千年前能囚他、逼他,如今为了让他主动踏足黑暗大陆,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黑暗看着他眼底的不信,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没法说“封印松动是因为我用神元仿残魂耗了力”,更没法说“我连对你动暗力都舍不得,怎么会伤圣树”——这些话一出口,就等于承认神使的事是他做的。

“我去修复圣树。”黑暗闭了闭眼,压下喉头的腥甜,“暗力我会清干净,圣树……”

“不必。”光明打断他,圣光剑猛地指向封印石,“你若真有诚意,就毁了这封印,让暗力彻底散了!否则,我今日就踏碎这封印,让你尝尝圣树枯萎的滋味!”

这话像把刀,狠狠扎在黑暗心上。无垢渊的封印若毁,暗力会席卷两界,先不说光明大陆,光是黑暗大陆的子民就要遭殃。他怎么可能让光明做这种事?

“光明,别闹!”黑暗的声音终于带了点急,暗力凝在掌心,却不敢真对光明动手,“封印不能毁!我这就跟你去光明大陆,圣树我一定能救!”

“我信不过你。”光明的剑往前递了半寸,圣光劈在封印石上,石缝里的暗力猛地溢出来,竟比刚才更烈,“要么毁封印,要么我现在就拆了你的黑暗神殿!”

黑暗看着他红着眼的样子,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腥味。他知道光明不是真要毁封印,只是被圣树的事逼急了,像只被触了逆鳞的幼兽,只能用最凶的样子掩饰慌乱。

可他不能让光明碰封印。

“好。”黑暗忽然收了暗力,往后退了两步,冰蓝眼眸里的光碎得像星子,“你要毁,就毁。但你记着——若暗力真溢了,第一个受不住的是你光明大陆的子民。”

他故意把话说得狠,想逼光明冷静。可光明此刻眼里只有圣树的枯叶,只当他是在威胁,圣光剑猛地刺向封印石的核心——那里是封印最脆弱的地方,一剑下去,整个封印都会崩裂。

“不要!”黑暗猛地冲过去,用身体挡在封印石前。圣光剑刺进他后背时,他听见自己的神格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像要碎了。暗力混着血往前涌,溅在光明的白袍上,和圣树的枯叶落在一处,像幅凄厉的画。

光明的手猛地顿住。

剑尖还插在黑暗的后背,他能感觉到黑暗的身体在发抖,不是疼的,是怕——怕封印石被碰碎的怕。可这人明明是黑暗神,是能轻易踏平光明大陆的存在,怎么会怕一块封印石?

“你……”光明的声音哑了。

“光明……”黑暗喘着气,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烫得厉害,“圣树……我去救……你信我这一次……就一次……”

他的声音里没了往日的冷,也没了试探的狠,只剩纯粹的恳求,像怕被抛弃的孩子。这语气太陌生,竟让光明想起神使自爆前那句“属下护大人”,心口那点刚硬的怒,忽然软了块,疼得发颤。

可宿敌的隔阂还在,过往的伤害还在。他猛地抽回剑,后退时带起一串血珠:“不必。我自己能救。”

转身跃入界门时,他没回头。可后背像被什么烫着似的——黑暗神抓他手腕时的温度,还有他眼里那点碎光,竟比圣树枯萎的事更让他心乱。

黑暗靠在封印石上,看着界门的金芒灭了,才缓缓滑坐在地。后背的伤口还在淌血,神格的疼钻心刺骨,可他看着掌心那点沾到的圣光,忽然低低地笑了。

至少……至少光明没真的毁封印。至少他还肯对自己动怒,肯为了圣树跑来质问——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光明心里,早就不只是“宿敌”了?

神侍赶来时,见他半个后背都被血染红了,急得要哭:“大人!您快疗伤啊!再拖下去神格会受损的!”

“没事。”黑暗摇摇头,指尖凝出暗力捂住伤口,冰蓝眼眸望着光明大陆的方向,空得像没了底,“先去查圣树的情况……别让暗力真伤了根。”

他知道这误会解不开了。只要他还瞒着神使的身份,只要光明还记着宿敌的过往,任何一点与暗力沾边的事,都会被当成他的“阴谋”。

可他不敢说。

他怕一说出口,光明会觉得自己被耍了——那个他放在心尖上惦记的神使,竟是他最恨的黑暗神;那些他珍藏的温柔,全是刻意的伪装。到那时,光明怕是连恨都懒得知恨他,只会彻底转过身,再也不看他一眼。

石缝里的暗力还在慢慢渗,像他心里那点说不出口的疼,缠得密密麻麻。黑暗闭上眼,听着远处深渊的风声,忽然觉得这亿万年的光阴,竟从未像此刻这样漫长。

他不知道这被动的误会要拖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挨多少剑。可只要光明还好好的,只要圣树能救活,哪怕要一直这样被误会着,被恨着,他也认了。

谁让他爱了亿万年的光明神,终于开始有了心呢?哪怕这颗心的第一缕情绪,是对他的恨,也比从前那片空茫要好。光明将神使整理过的旧卷宗移到了圣泉西侧的石架上。那些卷宗边角被翻得发毛,纸页间还留着极淡的指痕——是神使当年翻书时留下的。他总在修持的间隙过来翻两页,指尖拂过那些熟悉的指痕时,心口那点空茫能稍缓些。

这日清晨他去取卷宗,却在指尖触到纸页时猛地缩回手。纸页上凝着层极淡的黑雾,冷得像冰,指尖蹭到的瞬间,竟泛起细密的麻意——是黑暗神力。

卷宗被人动过了。

光明捏紧指尖,金瞳扫过石架,所有卷宗的书脊上都沾着同样的黑雾,像被人用黑暗神力细细“拂”过一遍。他想起神使当年整理卷宗时,总用软布轻擦书脊,生怕沾了尘——如今这些黑暗神力,竟像在模仿那时的动作,却带着种亵渎的冷。

界门亮起时,黑暗正在神殿的“万象镜”前。镜中映着光明大陆的圣泉,他指尖凝着黑暗神力,正往镜中那排卷宗探——昨夜察觉卷宗里混着缕域外邪神的残息,怕伤了那些脆弱的纸页,更怕惊扰了光明,便想用黑暗神力将那残息裹住驱散。他动作极轻,原以为不会留下痕迹。

“黑暗神。”

光明的声音撞进来时,带着圣光的锐。黑暗回头,见他怀里抱着那摞卷宗,白袍下摆扫过镜台,金瞳里的光比圣泉的冰还冷,“你连这些旧纸都容不下?”

黑暗指尖的神力顿了顿,收了回去。他看着卷宗上那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黑雾,才知自己神元虽已复原,黑暗神力却因太过精纯,难免留下气息。“我不是……”

“不是什么?”光明将卷宗往镜台上一放,纸页散开,黑雾在圣光里泛着冷光,“不是故意用你的神力污了它们?还是不是想借着这些,提醒我你能碰我身边所有东西?”

他不信黑暗神会无缘无故碰卷宗。这些是神使留下的唯一痕迹,黑暗神定是知道他在意,才故意用黑暗神力染了它们,好让他看着心烦,好让他连这点念想都留不住。

黑暗看着他眼底的红,喉间发紧。他没法说“是为了驱邪息”——那得先解释“你怎么知道卷宗有邪息”,绕来绕去,还是会扯到神使的身份。他只能站着,任由光明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在身上。

“你到底想怎样?”光明抬手按在卷宗上,圣光涌出来,一点点驱散那些黑雾。黑雾遇着圣光滋滋作响,像在挣扎,看得他心口更堵——这些是神使碰过的纸页,如今竟要他亲手用圣光“清洗”黑暗神留下的痕迹。

“我没恶意。”黑暗的声音放得低了些,冰蓝眼眸里的冷硬软了些,“那些神力……是用来护着卷宗的。”

“护着?”光明笑了,笑声又哑又冷,“用黑暗神力护着光明大陆的卷宗?黑暗神,你编谎话时能不能用心些?”

他抬手时,圣光剑已凝在掌心,剑尖却没指向黑暗,而是落在镜台的边缘——那里放着枚黑色的玉符,符上刻着黑暗神殿的纹,正微微发烫,符边的黑雾和卷宗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光明捏起玉符,指尖的圣光逼得符上的黑雾更浓,“用来远程操控那些神力的?你就这么想看着我亲手清除你留下的痕迹?”

那是黑暗用来定位邪息的符。昨夜驱邪息时忘了收,竟被光明当成了“操控符”。黑暗看着那枚符,忽然说不出话。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不解释又坐实了“故意”的罪名。

“说话!”光明捏紧玉符,符身被圣光灼得发烫,“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没心思跟你打?是不是觉得毁了圣树、污了卷宗,我都只能忍着?”

黑暗看着他攥紧玉符的指尖泛白,看着他眼底那点对神使的珍视被怒火烧得发亮,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碾着,疼得发沉。他知道光明此刻有多疼——就像有人拿着脏东西,硬是抹在他最宝贝的物件上。

可他不能认,也不能辩。

“是又如何?”黑暗忽然扯了扯唇角,露出抹惯了的、带着点嘲讽的笑,冰蓝眼眸里却藏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光明神大人,你在意这些旧纸,我偏要碰;你在意那个神使,我偏要提——你奈我何?”

他故意把话说得狠,想把光明的怒引到自己身上,想让他别再盯着那些卷宗发疼。可话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光明的脸“唰”地白了,金瞳里的光像被狂风卷过的烛火,猛地晃了晃,竟差点灭了。

“你果然是故意的。”光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捏着玉符的手猛地收紧,玉符“咔嚓”一声碎了。他没再看黑暗,转身抱起卷宗就往界门走,白袍的衣角扫过镜台,带起的风都透着冷,“黑暗神,从今往后,你若再碰光明大陆任何一样东西,我必踏平黑暗神殿。”

界门的金芒亮起又熄灭,快得像从未出现过。黑暗站在镜台边,看着那摞被圣光洗过、已没了黑雾的卷宗留下的浅痕,忽然抬手按了按心口。

那里不疼,神格安稳,神力充盈——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靠硬扛来挡剑的状态,只要他想,随时能追上光明,强行解释清楚。

可他不敢。

他怕追上了,说清了,光明会问“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他怕光明知道神使就是他后,会把对神使的那点念想,连同这些被污的卷宗一起,彻底扔进圣光里烧了。

“大人。”神侍站在殿外,小心翼翼地开口,“万象镜显示,光明神大人回神殿后,把那些卷宗锁进了圣光匣——用三重圣光封印锁的。”

黑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冰蓝眼眸里的光空得像深渊。“知道了。”

锁起来也好。至少不会再沾到邪息,至少光明还愿意锁着它们,没把它们扔了。

只是……只是他看着镜中光明将圣光匣推入石壁暗格时,指尖那抹不易察觉的颤抖,心口的疼忽然漫得无边无际。

他赢了所有对战,扛得下无垢渊的暗力,护得住两界的平衡,却偏偏护不住光明神对“神使”的那点念想,甚至还要亲手把那点念想往冷处推。

镜台的余温还在,玉符的碎片散在台上,像颗颗碎掉的星。黑暗站了很久,直到殿外的晨光漫进来,落在镜中光明大陆的方向,才缓缓转身。

“去查域外邪神的踪迹。”他声音冷得像冰,听不出情绪,“查到后,不必报,直接灭了。”

既然不能解释,那就把所有可能再让光明烦心的东西,都悄悄清除掉。

哪怕光明永远不知道,哪怕光明永远恨他,只要能让那些卷宗安安稳稳待在圣光匣里,只要能让光明偶尔想起神使时,心口能少疼些,就够了。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光明心里的萌芽在长,却长错了方向,扎在“神使”的影子里;他的爱沉在心底,却不敢见光,只能借着宿敌的身份,做些自欺欺人的保护。

光与暗的边界,从来没像此刻这样,宽得让人绝望。距圣树那次误会,又过了三百年。

三百年里,光明大陆风调雨顺,圣树发了新枝,观星台的星轨再没乱过。光明依旧每隔几日便巡视大陆,立于高空的圣光云台上,金瞳扫过田垄里的农人、神殿前的信徒,指尖的圣光偶尔垂落,替干旱的土地凝出晨露,或是为迷途的旅人点亮方向。

他不再提黑暗神,也极少去碰那只锁着旧卷宗的圣光匣。神使的影子像被晨雾漫过的星子,淡了些,却没彻底散——偶尔修持到深夜,指尖触到案上的星象图,还是会想起那个灰袍身影擦图时的样子,只是心口的疼淡了,只剩点微涩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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