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的囚车驶离京城时,楚微靠在栏杆上,手里攥着那叠被揉皱的拓片。晨光穿过车栏的缝隙,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暖不透眼底的冷——从御书房出来到被押上囚车,不过半个时辰,却像走了二十年那么长。
“大人,喝点水吧。”押送的士兵里,突然有人递来一个水囊,声音压得极低。楚微抬眼,见那士兵袖口绣着极小的海棠纹——是烬阁的暗线!她接过水囊,指尖在士兵掌心飞快划了个“安”字,借着喝水的动作,把拓片悄悄塞进他袖袋:“交给大理寺卿,让他保管好,等时机成熟,再公之于众。”
士兵点点头,刚要退开,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是苏承,穿着崭新的烬阁阁主官服,手里拿着个锦盒,勒住马停在囚车前,嘴角勾着嘲讽:“楚卿这就要走了?陛下念你可怜,让我送你件‘饯行礼’。”
他打开锦盒,里面是半块发黑的海棠糖糕——和楚微藏在药箱里的那半块,一模一样。“这是你母亲当年没做完的糖糕,”苏承的声音带着恶意,“我从你旧府的灶台下挖出来的,上面还沾着你家的血呢。”
楚微的指尖猛地攥紧水囊,指节泛白。她看着锦盒里的糖糕,想起母亲当年在海棠树下熬糖的模样,甜香混着血腥,在鼻尖炸开,疼得她心口的护心蛊剧烈绞痛。“苏承,”她的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你别得意,楚家的冤屈,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你和先帝的罪证,会被刻在史书上,永世不得翻身!”
苏承冷笑一声,把锦盒扔进囚车:“那就等你有命活到那天再说吧。”他勒转马头,临走前对押送士兵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的狠戾,楚微看得一清二楚:他是要在流放途中,杀了她。
囚车继续前行,楚微捡起锦盒里的糖糕,小心翼翼地用布帛包好,放进衣襟。糖糕的甜腻早已消散,只剩下陈旧的土味,却像母亲的手,轻轻攥着她的心脏。她靠在栏杆上,看着京城的轮廓渐渐消失在天际,忽然想起老狱卒在御书房里的眼神——那是“放心”的眼神,是知道她会带着真相走下去的眼神。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囚车突然停在一片海棠林前。押送的士兵里,除了那个绣海棠纹的暗线,其余人都拔出了刀。“楚微,别怪我们,”为首的士兵狞笑着,“苏大人有令,让你死在这里,和你母亲的糖糕作伴!”
楚微刚要摸向腰间的短剑(劫狱时藏在身上的),那名暗线突然拔剑挡住:“谁敢动楚大人!”他的声音刚落,海棠林里突然冲出十几个烬阁成员,手里拿着刀,眼神坚定——是副手带着人来救她了!
“大人,快跟我们走!”副手冲过来,解开楚微的铁链。楚微却摇摇头,指了指身后的囚车:“不行,苏承肯定在前面设了埋伏,我们不能硬拼。”她看向那名暗线,“你知道附近有小路吗?能绕去江南的小路。”
暗线点点头:“我知道有条山道,能直通江南,只是路不好走。”“那就走山道!”楚微当机立断,“江南有当年盐商案的证人,还有老妇手里的木牌,我们去江南,重新收集证据,总有一天能翻案!”
众人刚要动身,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是苏承带着亲兵追来了!“楚微,你跑不掉的!”苏承的声音在林子里回荡,带着得意的笑,“这海棠林,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楚微看着越来越近的亲兵,突然把拓片和糖糕塞进副手手里:“你带着兄弟们去江南,把证据交给老妇,让她保管好!我来引开苏承!”
“大人,不行!”副手急得眼眶发红,“要走一起走!”“没时间了!”楚微推了他一把,“记住,就算我死了,也要把楚家的真相告诉天下人!”
她转身冲向海棠林深处,手里拿着那半块糖糕,故意把苏承的注意力引向自己。苏承见状,果然带着亲兵追了上去:“别让她跑了!”
副手看着楚微的背影,咬了咬牙,带着烬阁成员钻进了山道。他攥紧手里的拓片和糖糕,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证据,一定要为楚大人和楚家,讨回一个清白!
楚微在海棠林里奔跑,发间的旧玉簪晃了晃,玉缝里的海棠干瓣掉落在地。她回头看了一眼,见苏承的亲兵越来越近,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们。她举起手里的糖糕,声音在林子里回荡:“苏承!你看这是什么?这是我母亲的糖糕,是你和先帝欠楚家的债!今日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会变成厉鬼,缠着你们,直到你们把真相说出来!”
苏承勒住马,看着楚微手里的糖糕,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他最怕的,就是楚家的“冤魂”来找他。“别听她胡说!”他拔出剑,“杀了她!”
亲兵们刚要冲上去,海棠林里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花瓣漫天飞舞,像一场粉色的雪。楚微趁机钻进林子里的一处山洞,洞口被藤蔓挡住,不易被发现。
苏承带着亲兵搜了半天,也没找到楚微,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山洞里,楚微靠在石壁上,手里还攥着那半块糖糕,心口的护心蛊还在隐隐作痛。她看着洞外的海棠花瓣,轻声呢喃:“娘,我又逃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这么幸运……”
洞外的风渐渐停了,海棠花瓣落在洞口,像在为她遮风挡雨。楚微知道,她不能在这里久留,苏承肯定还会回来搜。她攥紧手里的糖糕,起身走向山洞深处——那里有一条暗河,能通向江南,能通向她寻找真相的下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