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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谢临舟的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慵懒笑意,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叶栖棠死寂的心湖里激起千层浪!北境!那是叶家世代镇守之地!是她血脉相连的故土!更是她心中永不愈合的伤疤!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他看出来了?怎么可能?!她伪装得如此彻底!这张脸,这身卑微的姿态,这哑巴的身份……他怎么可能……

但理智如同最后的堤坝,死死拦住了翻涌的情绪。她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盈满了“茫然”和“恐惧”,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嗬嗬”声,拼命摇头,仿佛完全听不懂这位贵人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畏惧着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审视。

“七殿下!”王嬷嬷慌忙上前一步,带着几分惶恐和讨好,“您……您说笑了!这哑婆子……粗鄙不堪,哪里懂得什么北境冰雪……不过是……是个懂点乡下土法子的粗使罢了……”

谢临舟的目光并未离开叶栖棠的脸,唇角笑意更深,带着一丝玩味:“哦?是吗?本王倒是觉得……这土法子,有趣得很。”他收回折扇,扇柄在掌心轻轻敲打,目光扫过床上气息稍平、但依旧昏迷的李婉如,“方才那手……簪刺穴位,排淤祛痰,虽手法粗陋,却颇有奇效。不知嬷嬷……师承何处?”

叶栖棠喉咙里“嗬嗬”着,双手胡乱比划着,指向北方,又做了个放牧的动作,表示是看牧民给牛羊治病学的。

“牧民?”谢临舟挑眉,似乎觉得更有趣了,“北境牧民……确实有些独特的疗伤手段。本王也曾游历北疆,见过不少。”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只是……嬷嬷这手法,似乎……比寻常牧民高明些?”

叶栖棠心头警铃大作!他果然在试探!她连忙更加用力地摇头,脸上挤出卑微讨好的笑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婉如,做了个祈求的动作,表示自己只是碰巧。

“殿下!”王氏此刻也回过神来,她看着女儿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也顾不得许多,扑到谢临舟面前哭求道:“殿下!求您开恩!这哑婆子……阿棠她……她或许真能救婉如!求殿下……让她试试吧!”

谢临舟的目光在叶栖棠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王氏和王嬷嬷焦急的脸,最终落在李婉如灰败的脸上。他轻轻摇着扇子,仿佛在权衡什么,片刻后,才悠然道:“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她有此手段,便让她试试吧。”他看向叶栖棠,眼神带着一丝深意,“阿棠嬷嬷,本王……很期待你的表现。”

叶栖棠如蒙大赦般连连点头“嗬嗬”应声,慌忙退开几步,重新缩回角落的阴影里,仿佛要逃离那令人窒息的审视。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单衣。

谢临舟不再看她,转向王嬷嬷:“李大人情况如何?本王既来了,也该去探望一二。”

“老爷……老爷方才又咳血了……太医们……唉……”王嬷嬷声音哽咽。

“带路吧。”谢临舟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去探望一位寻常的臣子。

王嬷嬷连忙引着谢临舟离开李婉如的闺房,朝着李崇山的书房走去。临走前,谢临舟状似无意地回头,目光再次扫过角落里的叶栖棠,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叶栖棠死死低着头,直到那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谢临舟……这个看似闲散的七皇子,绝非表面那般简单!他刚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带着精准的试探!他怀疑她!而且……似乎对北境格外敏感!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攫住了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丫鬟们很快按照叶栖棠那张“鬼画符”药方,熬好了药。药汁漆黑粘稠,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辛辣气味,混杂着姜的辛香和一些难以名状的草药味。

“这……这能行吗?”王氏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犹豫不决。

叶栖棠喉咙里“嗬嗬”两声,上前一步,接过药碗。她走到床边,示意丫鬟扶起李婉如。然后,她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蘸了药汁,小心翼翼地在李婉如胸前那几处被她用银簪点刺过的穴位上涂抹、热敷。药汁带着灼热感,刺激着皮肤。

接着,她又端起药碗,用勺子舀起一点,示意丫鬟给李婉如喂下去。

王氏和王嬷嬷紧张地看着。

药汁入口,昏迷中的李婉如眉头紧皱,似乎感到不适,但并未呕吐。一碗药,在丫鬟的帮助下,艰难地喂下去大半。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

约莫一炷香后,李婉如的呼吸似乎又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减轻了。她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

“好像……真的有用!”王嬷嬷惊喜地低呼。

王氏眼中也燃起了希望的光芒,看向叶栖棠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复杂。

叶栖棠面无表情,只是默默收拾着药碗。她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缓解。李婉如的肺腑已被疫毒侵蚀严重,她开的方子只是最基础的清热化痰、固护肺气的药,配合外敷刺激穴位,勉强吊住一口气罢了。想要痊愈,难如登天。但这,正是她需要的效果——让李府的人看到希望,却又离不开她!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死气沉沉的李府。

“听说了吗?西跨院那个又哑又丑的阿棠婆子,用土法子把三小姐救回来了!”

“真的假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啊!”

“千真万确!王嬷嬷亲口说的!那婆子画了张鬼画符,熬了碗黑药汤,给三小姐灌下去,又抹了抹胸口,人就缓过来了!”

“天爷啊!真是神了!”

“老爷那边……好像也用了她的法子,咳血也少了些……”

恐慌绝望的气氛中,叶栖棠这个卑微丑陋的哑婆子,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瞬间成了李府上下关注的焦点!虽然鄙夷依旧,但更多了一丝敬畏和……一丝寄托!

叶栖棠的生活瞬间变得“忙碌”起来。

她依旧住在西跨院那间破败的耳房,但每日天不亮,就有各院的丫鬟婆子提着灯笼等在院门口,或是哀求,或是命令,请她去给自家染病的主子或亲人“看看”。王嬷嬷更是直接下令,让她每日除了照顾李婉如,还要去李崇山书房“当值”,随时准备应对他的咳喘。

叶栖棠来者不拒。她沉默地穿梭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院落间,脸上永远是那副麻木卑微的表情。她从不说话,只用那套粗陋的推拿按压手法和同样简陋、甚至可笑的“鬼画符”药方应对。

她的药方千奇百怪:有时是几片生姜捣烂外敷,有时是某种随处可见的野草熬水,有时甚至只是让人多喝热水。但奇怪的是,经她“处理”过的病人,病情虽未必好转,但那种急剧恶化的濒死感,却总能得到一丝缓解!

这近乎“神迹”的效果,让“哑婆子阿棠”的名声在李府底层仆役中迅速传开,甚至隐隐传到了府外。王嬷嬷对她的态度也愈发微妙,从最初的利用和忌惮,渐渐多了一丝倚重。她甚至破例给叶栖棠换了一身稍干净的粗布衣裳,虽然依旧破旧,但不再是那身散发着恶臭的褴褛。

然而,叶栖棠的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一刻不敢放松。她知道,自己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谢临舟那日的话语和眼神,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李崇山书房,更是龙潭虎穴!

这日午后,叶栖棠被唤去李崇山书房。李崇山的精神似乎比前几日好些,靠坐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了许多。王嬷嬷侍立一旁。

“阿棠……”李崇山声音沙哑,目光沉沉地落在叶栖棠身上,“你……那日……为何阻我服药?”

又来了!叶栖棠心中警铃大作。她喉咙里“嗬嗬”着,做出火烧喉咙、痛苦万分的表情,又指了指那丹药,连连摇头。

“你是说……那药……吃了会如火烧?”李崇山追问。

叶栖棠用力点头。

李崇山眼神闪烁,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懂药性?”

叶栖棠茫然摇头。

“那……你如何知道那药不能吃?”李崇山步步紧逼,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她。

叶栖棠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无辜”,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那丹药的方向,做了个嗅闻的动作,然后露出厌恶和害怕的表情,仿佛只是单纯觉得那药气味难闻、令她不适。

李崇山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想从她脸上那层厚厚的伪装下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只看到一片卑微的茫然。他疲惫地挥挥手:“罢了……你……下去吧。”

叶栖棠躬身退出书房,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李崇山的疑心越来越重了!他也在试探她!

回到西跨院,叶栖棠刚走进自己那间破败的耳房,关上门,身体便猛地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剧烈地喘息起来。伪装带来的巨大压力如同沉重的枷锁,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走到墙角,挪开一块松动的砖石,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布包。布包里,是那张从假山石缝中得来的、记录着李崇山与太子密谋的残信!指尖抚过上面冰冷的字迹,父亲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再次浮现眼前!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李崇山!太子!这些刽子手!他们必须死!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需要证据!更多的证据!足以将他们彻底钉死的证据!

深夜,万籁俱寂。

叶栖棠如同幽灵般溜出耳房。她避开巡夜的婆子,凭借着对府邸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李崇山书房附近。书房内灯火已熄,李崇山应已睡下。

她的目标,是书房外间那个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她怀疑那里有暗格!

她如同狸猫般翻窗而入,落地无声。书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墨香。她屏住呼吸,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摸索到书案旁。

书案厚重,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她指尖沿着桌案的边缘、抽屉的缝隙、以及桌腿的雕花处,一寸寸地仔细摸索、按压。动作极其轻微,如同羽毛拂过。

时间一点点流逝。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入脸上的污垢。没有……还是没有……难道暗格不在这里?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指尖触碰到书案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与桌腿雕花融为一体的凸起!那凸起极小,触感冰凉,微微凹陷!

找到了!

叶栖棠心脏狂跳!她小心翼翼地将内力凝聚于指尖,轻轻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机括声响起!

书案侧面,一块看似完整的雕花木板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

叶栖棠屏住呼吸,伸手探入暗格。指尖触碰到几卷卷起来的纸和……一个冰凉坚硬、带着棱角的金属物体!

她迅速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掏出,借着月光一看:是几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以及……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通体黝黑、入手沉重、刻着复杂纹路的玄铁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兽首图案!

密信!令牌!

这绝对是李崇山最核心的秘密!

叶栖棠强压下心中的狂喜,迅速将东西揣入怀中,然后小心地将暗格复原。她不敢停留,立刻原路退出书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耳房,她插好门闩,点亮一盏如豆的油灯。灯光昏暗,映照着她脸上狰狞的“疮疤”和那双因激动而异常明亮的眼睛。

她颤抖着手,拿出那几封密信。火漆完好。她不敢拆开,只能借着灯光,仔细辨认信封上的字迹和落款。

一封写着:“密呈太子殿下钧鉴……”

另一封写着:“晋王行踪密报……”

还有一封……落款竟是:“北境暗桩丙字七号”!

北境暗桩!

叶栖棠瞳孔骤缩!李崇山果然在北境安插了探子!是为了监视叶家旧部?还是为了……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块玄铁令牌上。令牌入手冰冷沉重,兽首图案狰狞可怖,透着一股阴森的杀气。令牌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篆体字——“渊”!

“渊”?

这是什么组织的令牌?为何藏在李崇山最隐秘的暗格里?

叶栖棠摩挲着那个冰冷的“渊”字,心中疑窦丛生。这令牌的形制和纹路,她从未见过。但直觉告诉她,这绝非寻常之物!或许……与太子有关?或者……是李崇山另一条不为人知的暗线?

她小心翼翼地将密信和令牌重新包好,藏回墙角的暗洞。有了这些东西,她离复仇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但谢临舟的怀疑、李崇山的试探、以及这块神秘的“渊”字令牌,都如同新的迷雾,笼罩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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