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幽深隧道,而是一步踏出,便换了人间。
一股清新纯净、蕴含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涤荡了外界沾染的污浊魔气与血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自成天地的隐秘洞府。
洞顶有柔和的光芒洒落,似月光而非月光,照亮了这片不算太大却布局精巧的空间。亭台楼阁小巧玲珑,虽略显陈旧,却纤尘不染,与外界破败的五庄观截然不同。小桥下流水潺潺,清澈见底,几尾灵动的锦鲤游弋其中。药圃中种植着不少外界早已绝迹的灵草仙葩,虽品阶不算顶尖,却长势喜人,生机勃勃。
这里仿佛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亦或是被强大力量守护的最后净土,竟丝毫未受外界魔劫的影响。
洞府中央,一株古树虬枝盘结,叶片稀疏,却苍劲有力,散发着淡淡的先天气息,正是那闻名三界的人参果树!只不过,与传说中那般枝繁叶茂、果实累累的景象不同,这株果树显得颇为萎靡,枝头仅零星挂着三五个瘦小干瘪、灵气黯淡的人参果,且似乎并未成熟。
果树之下,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其中一个石凳上,坐着那个他们遍寻不着的疯癫老道——张老道。
他此刻依旧穿着那身破烂道袍,但脸上的污垢似乎淡了些,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里,虽仍有几分痴茫,却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清明与沧桑。他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石桌桌面,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却不再是毫无意义的胡话,而是某种艰涩古老的音节。
石桌之上,赫然摆放着那半枚黯淡的“纪元之锚”碎片,以及那粒内部仿佛有无数世界生灭的奇异沙砾。
锚碎片依旧死寂,但那粒沙砾,却散发着微弱的七彩毫光,光芒流转,似乎在与人参果树散发出的稀薄先天气息产生着某种极其缓慢的交换。
而老道那根枯黄树枝,就随意地放在桌角。
听到脚步声,老道缓缓抬起头,看到唐僧三人,咧嘴嘿嘿一笑,露出那口黄牙:“假的……和尚来了……猴子也来了……还有个打铁的……”
伏虎罗汉闻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禅杖,嘴角抽搐了一下。
孙悟空按捺不住,一个箭步上前,指着桌上的碎片和沙砾:“老倌儿!少装神弄鬼!这东西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你把我们引到这儿来,到底想干嘛?镇元子呢?”
老道似乎被孙悟空急促的语气吓到,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吵……吵死了……果子都没熟……急什么……”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粒沙砾,又指了指头上的人参果树,“等……等它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吃饱?”孙悟空一愣,不明所以。
唐僧却若有所思,他上前一步,仔细感知着那沙砾、锚碎片、以及人参果树之间微弱的能量流转,又看向老道那看似疯癫却暗藏玄机的举动,缓缓道:“前辈之意,可是需借这人参果树的先天乙木精华,滋养这粒……奇沙?”
老道眼睛眨了眨,嘿嘿笑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又低下头,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起来,嘴里念叨着:“缺了一块……不对……缺了好多块……拼不起来……疼……”
唐僧心中一动,追问道:“缺的是何物?可是其他纪元锚碎片?它们散落何处?又该如何寻找?”
老道却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比划着,时而皱眉,时而傻笑。
伏虎罗汉低声道:“尊者,这位前辈神智似乎……”
唐僧抬手制止了他,目光再次落在桌面的锚碎片和沙砾上,尤其是那粒沙砾。他体内那点混沌毫光再次微微悸动,与那沙砾产生共鸣。他尝试着,缓缓将一丝融合了佛力、灵根生机与地脉之气的力量,渡向那粒沙砾。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沙砾表面的七彩毫光似乎明亮了一丝,其内部那无数世界生灭的景象流转速度微微加快。而与之相应,桌面上那半枚锚碎片,竟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老道比划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盯着唐僧,那瞬间的清明再次闪过,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唐僧的手腕!
他的手干瘦却异常有力,如同铁箍!
“你……”老道的声音沙哑,却不再疯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和审视,“你吃了……那棵草……还……偷了地的力气?”
他指的显然是灵根与地脉之气。
唐僧心中剧震,点头道:“机缘巧合,初步融合。”
老道死死盯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皮囊,看清他体内力量的本质。片刻后,他猛地松开手,又恢复了那副痴傻的样子,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好玩!好玩!和尚变泥鳅!钻来钻去!嘿嘿……”
但笑过之后,他却用手指,蘸了蘸桌上不知何时存在的一点灰尘,在锚碎片旁边,画下了一个极其复杂、残缺不全的古老符文的一角。
“找……找到它们……”他低着头,声音含糊,却异常清晰地说道,“用‘源砂’……去感应……它们藏在……‘影子里’……‘镜子后面’……‘心跳的地方’……”
源砂?影子?镜子?心跳?
这些词语如同谜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唐僧却紧紧盯着那个残缺的符文,将其牢牢记住。他感觉到,这个符文,或许就是寻找其他碎片的关键线索!
就在这时,那粒被称为“源砂”的沙砾,忽然七彩毫光大盛,其内部景象疯狂流转,最终定格在了一片浩瀚无垠的、破碎的星空景象!景象中心,隐约可见几块巨大的、散发着不同气息的陆地碎片,在虚海中沉浮!
其中一块陆地上,似乎有一座高耸入云、断裂了一半的巨塔虚影一闪而过!
这景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再次消失,源砂恢复了原状。
“那是……?”孙悟空眼尖,也看到了那模糊的景象。
老道却忽然打了个哈欠,显得十分疲惫,嘟囔着:“累了……困了……果子还没熟……”他竟伏在石桌上,仿佛就要睡去。
唐僧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恭敬地对着老道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指点。”
他看向孙悟空和伏虎罗汉,沉声道:“我们该走了。”
“这就走了?这老倌儿还没说清楚……”孙悟空急道。
“答案不在口中,已在眼前。”唐僧指了指那源砂,又指了指老道画下的残缺符文,“我们需要去找到其他碎片。而下一步……”
他目光仿佛穿透了洞府,望向了无尽虚空。
“去那里——破碎的东胜神洲,残留的斜月三星洞遗迹!”
就在三人转身,准备循原路离开之时。
那一直趴在桌上似乎睡着的老道,忽然用极低极低、仿佛梦呓般的声音,含糊地吐出几个字:
“小心……影子……他们……一直跟着……”
三人身形猛地一僵!
唐僧骤然回头,却见老道依旧趴着,仿佛从未开过口。
洞府之外,枯死的松枝阴影微微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刚刚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