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瞻曲着拇指,习惯性摩挲扳指,反问:
“为何本王不能来?”
苏盈皎只能说:“摄政王日理万机。而且奴家听说过,您极少参加臣子的私人宴请。”
裴瞻眸色莫名暗中闪过一丝幽深,“极少,不代表从不。这次本王有兴趣。”
苏盈皎呼吸一滞,忽然不敢说话了。
这男人,不会是因为自己才去赴宴吧?
当然这话是不敢问的。
万一他说是的,她要怎么接?
裴瞻看出她的心思:“世子夫人莫不是以为,本王是奔着你去的吧?”
苏盈皎顾不得避忌了:“摄政王,那夜只是个意外,您别多想。就当一个梦。醒了就醒了。”
裴瞻见她拼命撇开那晚的事,莫名眸色暗冷,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凉薄:“你太高估自己了。”
苏盈皎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奔着自己去的就行了,笑靥绽放:“摄政王说的是,奴家确实高估自己了。摄政王万金之躯,身边如花美眷那么多,是奴家想多了。摄政王莫生气。”
裴瞻见她松了口气,似是生怕自己缠上她,人一过河就拆桥,鼻息凉了,头一转,看向窗外。
接下去的时辰,再没有说话。
苏盈皎也落了个轻松,一边休息,一边看看风景。
马车很快到了碧良山下的冯家村。
苏盈皎说自己进去就行了。
裴瞻没阻拦,随了她。
卫子慕看向裴瞻:“摄政王,可要属下跟着周夫人?”
裴瞻摇头:“不用。”
一个胆敢三番两次来找他办事的妇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外表的妖娆娇媚,不过是她的装饰物。
核子里,就是个成了精的狐狸。
区区一个村妇,不会压不下来。
“让后面车子过来,本王先回京城,你在这边等她,再送她回去便可。”
卫子慕看见裴瞻脸色不太好,有些纳闷。
刚刚摄政王在车厢后对世子夫人又施雨露,还指望会心情大好。
可一番动静后,他发现后车厢没了声音。
这会儿还一个人走,也不等世子夫人一起折返。
再看摄政王的脸色,怎么感觉好像有点烦躁?
不会是没尽兴,欲求不满吧?
却只能说:“是,爷。”
……
冯家村。
冯顺家门口,牛氏心事重重地喂着鸡,还惦记着下落不明的儿子,嘴里犹自念叨着:“儿啊,你到底去了哪啊……那贱蹄子究竟把你怎么样了?”
正这时,脚步声传来。
着一身白裙,头戴帷帽的娘子走过来。
宛如仙人下凡尘。
“直接去找那个跟你儿子做交易的人问清楚便是。”
牛氏掌心饲料滑了出去:“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儿子……”
轻软纤声透过帷帽飘出:“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知道对方是何人。”
苏盈皎和平时的声音,截然不同。
她故意变了音调。
娘亲性子舒爽,交友广阔,经常将结交的各路友人接来洛州家里居住。
曾经有一个江湖友人擅腹语、变声,教过她。
牛氏一下子也顾不得对方身份了,攥紧掌心,愤愤:“你知道那贱蹄子是何人?你快告诉我!”
云杉跑了。
她怕引火烧身,也不敢报官。
如今找不到人,只能干着急。
苏盈皎轻声:“她叫云杉,是崇阳伯府表小姐白兮兮的贴身丫鬟。”
牛氏一震:“伯、伯府?”
找儿子的那蹄子,居然是伯府亲戚的丫鬟?
崇阳伯那等权贵之人,岂是她能靠近的?
这可如何是好?
伯府门庭深深,她如何去找?
便是去找了,伯府岂会放她一介草民进去?
就算她进去了,那些达官贵人又能承认儿子失踪的事吗?
也得将她几棒子赶出来!
苏盈皎见她慌了手脚,自然猜得出她的心思:
“三日后是伯府老太太的寿宴,后门侧门进出松散,宾客众多,你可以混进去。”
牛氏哭丧着脸:“我混进去又如何,那可是伯府啊,便是我儿子真的出事了,他们岂会认账?”
“所以,才让你寿宴上去找。”
牛氏虽然是个粗鄙村妇,却也不傻。
一下听出面前娘子的意思。
寿宴上人多,多半是达官贵人。
闹大了,对方想赖账也难。
*
苏盈皎回府时,已近傍晚。
从冯家村出来后,马车上只剩卫子慕。
卫子慕说摄政王尚有公务,先行坐后面侍卫的马车离开了,让他送她回京城。
她一个人坐着裴瞻偌大的宝马香车回去,还是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苏盈皎带着香袭踏进伯府,准备快点回自己院子沐浴换衣。
虽路上擦拭整理过,但身上还留着那男人的东西,不太自在,还是想早些清洗。
急匆匆走到一半,不远处传来欢声笑语。
白兮兮和周相宜挽着手臂,有说有笑。
周相宜是周世璋的姐姐。
也是崇阳伯夫妻的嫡长女。
比她大一些,仍待字闺中。
早年,周相宜随家人谪居洛州,也是有当地名流士绅来提过亲。
可她心比天高,不愿意嫁在洛州本地,还想着有朝一日回京招个佳婿。
自然也就把自己耽误了。
回京后,梅氏开始积极为女儿寻觅婚姻。
这次的寿宴,不少未娶妻的世家子弟会来。
周相宜想在宴会上为自己挑选个家世好的良人,这几日,她打了鸡血似的,精心准备。
周相宜与白兮兮是表姐妹,关系不错。
前世,有白兮兮的唆使,加上周世璋对她的冷漠,周相宜对她这个弟媳妇,也是百般看不起。
两人瞧见苏盈皎刚回府,停下来。
白兮兮还装一装,轻轻一福:“表嫂这是去哪了啊。”
苏盈皎不紧不慢:“出去采买宴会上的物事了。”
周相宜不冷不热冲着白兮兮咬耳朵嘀咕:“都什么时辰了,天都擦黑了才回府,真是不知礼数,难怪是洛州商户出身。”
话音未落,只见苏盈皎雪眸扫过来,落在自己身上。
周相宜从未见她这么直勾勾看着自己,话音一止。
昔日她就算当面埋汰苏盈皎,这弟媳也只当听不见。
苏盈皎看着大姑子,并不客气:“你不也是洛州生活,才回京的吗?这么快就忘了本?”
周相宜没料到她反唇相讥,愣住,随即反击:“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是在洛州生活了几年而已。”
苏盈皎提醒:“不是生活,是谪居。”
周相宜脸一紧,只见苏盈皎走近一步:
“可还记得那年你们刚来洛州没多久,正巧赶上瘟疫,你染上了,病得快死了,你家初来乍到,银钱短缺,是我娘看你可怜,请大夫上门给你看病抓药,保住了你的一条命,见你大病未愈,脸黄肌瘦,又是我娘每月送些荤腥和补品上门,调好了你的身子。”
周相宜脸色从猪肝色变得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