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工装时，金属拉链卡在布料里。
李浅语咬着牙拽了两下，听见”刺啦”一声，内衬被扯出道小口。
她皱了皱眉，把头发胡乱挽成马尾，发圈上还沾着昨天掉的碎发。
楼房的窗户正对着后巷，楼下早餐车的油条味飘进来，混着隔壁晾衣绳上洗衣粉的清香。
她抓起桌上的帆布包，钥匙、工牌它们在里面撞出细碎的响。
八点二十分的街道还浸在晨雾里。
她快步走过十字路口，看见环卫工正在扫树枝，橘色工作服在晨光里像团跳动的火。
单位食堂的不锈钢餐车已经推到了走廊。
李浅语接过打饭阿姨递来的馒头时，指尖触到温热的瓷盘——今天的小菜是腌萝卜，切成细细的丝，泡在红通通的卤水里，豆浆放在保温桶，掀开保温桶时，白色的蒸汽裹着黄豆香扑面而来。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见宋娟正端着粥碗往这边走，工牌挂绳上还缠着根头发。
【 “小语昨晚没睡好？”宋娟把煮鸡蛋在桌角磕了磕，蛋白碎成均匀的裂纹，”我今早路过智慧新城，看见那女的在小区门口贴传单呢，说要曝光她老公出轨。”】
李浅语咬了口馒头，两口子还真是情浓时蜜里调油，无情了鱼死网破。
打卡机”滴”的一声响时，李浅语看见胡文文抱着一摞文件从电梯里出来。
走廊尽头的公告栏贴着新通知，”预防电信诈骗”的宣传单边角卷起，露出底下没撕干净的旧通知。
给李大妈送完养老金时，日头刚爬到商场楼顶的广告牌上。
李浅语把装着现金的牛皮纸信封塞进老人家手里，指腹被信封边缘磨得有些发烫：【“大妈您点点，这个月的养老金一分不少。”】李大妈眯着老花眼数钱的功夫，她已经麻利地帮窗台的仙人掌浇了水，又把晒在院里的萝卜干挪到屋檐下——天气预报说午后有雷阵雨。
【“这姑娘，比亲闺女还上心。”】李大妈攥着信封往她兜里塞煮好的茶叶蛋，被李浅语笑着躲开。
她挎着帆布包跑出巷子时，电动车骑得欢快，车筐里的反诈宣传单页被风吹得哗啦作响，露出印着“防范电信诈骗”的鲜红大字。
商场东门的喷泉广场正是热闹的时候。
穿着荧光绿马甲的志愿者们散落在各个角落，李浅语选了处靠近地铁口的位置，把折叠桌撑开，上面摆好印着卡通警察形象的抽纸、钥匙扣，还有一摞摞沉甸甸的宣传册。
刚支棱起“全民反诈，从我做起”的易拉宝，就有推着婴儿车的大妈凑过来：【“闺女，这抽纸不要钱吧？”】
【“不要钱，您拿一包。”李浅语抽出纸巾递过去，另一只手已经麻利地翻开宣传册，“您看这上面画的，有人打电话说您孙子住院要交钱，千万不能信——”话音未落，婴儿车里的宝宝突然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抓她胸前的志愿者徽章。
李浅语顺势捏了捏宝宝的小胖手：“您家小宝真机灵，就像这宣传册上说的，遇事多琢磨，别被花言巧语绕进去。”】
大妈被逗得眉开眼笑，揣着纸巾和宣传册走了。
李浅语刚直起身，喉咙就泛起一阵干涩。
她拧开保温杯灌了两口胖大海，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越来越痒的感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她的声音已经从清亮变得有些沙哑，像蒙了层砂纸。
【“姑娘，这传单有啥用啊？”穿蓝棉袄的大爷蹲在桌边翻宣传册，手指在“冒充公检法”的条款上敲了敲，“我儿子在外地，昨天还说有警察给他打电话，说他涉嫌洗钱呢。”】
李浅语心里一紧，赶紧蹲下来：【“大爷，那电话是不是让他保密，还让他往安全账户转钱？”
见大爷点头，她拍着大腿：“这就是典型的诈骗！您赶紧给儿子打电话，让他千万别信，真有事儿咱去派出所问，或者打110，绝对不能转钱！”】她怕大爷记不住，又在宣传册上把关键信息圈出来，用马克笔写了大大的“别转钱”三个字。
送走大爷时，她双脚被冻得已经麻木了。
她使劲跺着脚，驱散寒意，眼角余光瞥见个穿浅灰色风衣的男人从商场出来，身形挺拔，步履从容，戴着金边眼镜在熙攘人群里像幅精心装裱的画。
【“先生，等一下！”】李浅语几乎是本能地喊出声，手里的宣传单和抽纸已经递了过去。
直到对方停下脚步，她才看清男人的脸——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一双桃花眼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弧度，正低头看着她。阳光洒在他睫毛上，落下细碎的阴影。
李浅语心头莫名跳了一下，赶紧把注意力拉回工作：【“反诈宣传了解一下，现在网上诈骗花样多，特别是交朋友的时候，涉及借钱、投资的，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她顿了顿，想起培训时警官说的案例，又补充道：“骗感情虽然也难受，但至少别让人骗了钱，咱得守好自己的钱袋子不是？”】
陆梓航低头看着眼前的姑娘。
她裹着件略显臃肿的荧光绿马甲，像颗圆滚滚的薄荷糖，脸颊被寒风吹得发白，嘴唇却因为缺水有些干裂。
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说起诈骗案例时，瞳孔里像有火苗在跳，语速快得像蹦豆子，偏偏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他忍不住开口，声音低沉悦耳。
李浅语愣了一下，随即狡黠一笑：【“知道也得看！万一您身边朋友不知道呢？拿着给他们也讲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她把宣传单往他手里又塞了塞，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扫过，她自己没在意，转身就要去招呼别的路人。
就在这时，一阵狗吠声从前方传来。
李浅语像是被按了启动键的小马达，“嗖”地一下从陆梓航身边窜了出去，帆布包上的卡通挂件在空中划出道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