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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付悦熙再也没有回来过。
隔壁院子里每天传来的欢声笑语如同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刃,随时可能砍下来,伤得顾江驰体无完肤。
他独自在别墅里煎熬着,很少迈出大门,因为常年在精神病院里24被仪器监控,让他无法容忍空调运转的声音,秋老虎的威力仍旧不容小觑,让她整日无法入睡。
中间有几天,他零星听到隔壁似乎传来了孩子的哭喊声,断断续续的并不真切。
只隐约听见几句:
“是那个贱民要害我,他要杀了我……”
“暖暖害怕,暖暖害怕。”
顾江驰心中不免忐忑,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直到付奶奶寿宴这天,付悦熙一早派人传话回来,说奶奶要见他,才勉强打起精神,强撑着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可当他迈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却看到付悦熙已经站在车边,抱着邵暖暖等在了门口,她身边的邵铠铮穿着高定西装,正笑着说些什么。
“阿驰,”付悦熙抬眸看向他,语气平静无波,“我的车只能坐三个人,加上司机已经没有了你的位置,你自己想办法回老宅吧,我们先过去等你。”
顾江驰指尖一颤,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襟。
这块别墅区地处偏僻,富豪们进出都有车,所以为了隐私考虑周围根本没有直达的地铁站或者公交站,更没有往来的出租车。
想要坐车赶去老宅,就先穿着脚上的薄底皮鞋徒步十公里走出别墅区。
他的脚一定会废掉。
顾江驰张了张嘴,抬眸看向满不在乎的付悦熙和洋洋得意的邵铠铮,终于明白他们就是故意地折磨自己,为前两天的事情出气。
堂堂付氏总裁,又怎么可能连一辆坐得下四个人的车子都没有呢?
他扯了扯唇,最终只是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顾江驰站在暴晒的太阳下,看着付悦熙温柔地把邵暖暖放进安全座椅,细致地检查每一根绑带。
确定没问题之后,才重新挽着邵铠铮,和他一起说笑着坐进车里,汽车的轰鸣声响起,随后绝尘而去。
顾江驰怔怔地看着漫天尘沙,恍然想起。
多年前付悦熙买下第一辆车的时候,特意拉着他去远郊旅行,生怕他会晕车,还让人定制了全套的车厢净化系统,就连副驾驶的座椅都是特殊定制款。
柔软,干爽,舒适。
她说:“阿驰,我这一辈子都只爱你,我的副驾驶也只会有你一个人,只要有我在,就一定早晚让你过上脚不沾地的享福生活。”
如今看来,这些话也一定说给另外一个男人听过了。
顾江驰一个人走在下山的公路上,傍晚的地面向上散发着烤人的灼热,薄底皮鞋很快就磨破了他的双脚,无奈之下只能脱掉鞋赤脚前行。
砂砾割破了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鲜血被沥青地面瞬间蒸发。
一个小时后,眼见着他就快要走到最近的公交站点,天空风云骤变,倾盆大雨瞬间落了下来,把他彻底浇了个透。
头发糊在脸上,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等顾江驰终于坐上公交车,赶到付家老宅的时候,里面的宴会已经开始了,嬉笑庆贺声四起,老太太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付悦熙和邵铠铮。
“你们快看啊,那不是那个神经病吗,他怎么在这里?”
“听说是治好了,所以从里面放出来了,不过我看他这副样子,怎么都不像治好了,别一会儿再发疯,咱们可要离他远一点。”
“当年付总上位的时候,这位吃软饭的帅哥可谓是风头无两啊,现在……只剩吃软饭了,哈哈哈哈。”
那些讥讽的议论声阵阵响起,清晰地传进了顾江驰的耳朵里。
他像是一点都没听到一样,用纸巾一点点将自己的脸擦干净,安静地站在了人群最后。
付悦熙抬眸瞥了他一眼,眉梢尽是压不住的嫌恶,然后转身走到邵铠铮身边,弯腰将邵暖暖抱起来:
“奶奶,我们一家三口给您拜寿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家三口。
顾江驰垂眸双手紧握成拳。
他的孩子惨死,而现在那个罪魁祸首,就揽着他妻子的腰,抱着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说是“一家三口”。
何其荒唐!
何其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