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勒住马时，缰绳在掌心勒出红痕。上都的乞巧灯如海潮般漫过街巷，牛郎织女的皮影在灯影里相依，可他眼里只有将军府那盏高悬的红灯笼。翻身下马时，靴底碾过青石板的脆响，竟比宫宴上的玉磬还急。
“少爷回来了！”门房的高呼刚落，洛川已掀帘而入。
前厅里，大将军洛驰正举着酒盅傻笑，见他进来，酒盅“当啷”砸在桌上：“川儿？你怎么……”话未说完，就被夫人拽到一边。
“快坐下歇歇。”夫人的帕子在他鬓角擦着，指尖触到他汗湿的衣领，眼圈一下子红了，“宫里差事这么急？看你累的。”
洛川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我刚放下筷子，脸颊还带着御酒的微醺，见他望来，竟有些慌乱地别过脸——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极了我初次见他时，靴底还沾着黄沙。
“我去换件衣服。”他喉结滚了滚，转身时，玄色劲装扫过凳脚，带起一阵风。
再回来时，他换了件月白长衫，可眉宇间的倦色仍未散去。大将军洛驰已醉得拍着他的肩：“川儿可知？风儿的香案……啧啧，连圣君都点头呢！”
“父亲，风儿可没进前三。”我戳着碗里的莲子，声音低低的。
洛川执筷的手顿了顿：“为何？”
“圣太后让四位备选文王妃。”夫人替我解释，夹了块芙蓉鱼片到他碗里，“许是要让文亲王自己挑吧。”
洛川没说话，只是把酒盅往我这边推了推。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浅影，我忽然想起他上次送我桃木簪时，也是这样沉默着，只在我转身时说了句“小心扎手”。
宴席散时，大将军洛驰已被扶回房。洛川跟在我身后，沿着回廊往雅筑走。廊下的灯笼晃啊晃，把两人的影子拧成一股绳。
“公事顺利吗？”我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被风吹得散。
“嗯。”他应了声，又补了句，“江州那边……有些棘手。”
我刚要追问，他忽然停在揽月亭前：“风儿若不累，坐会儿？”
亭中石桌上，紫英早已摆好了清茶和樱桃。我捏起一颗樱桃，汁水在舌尖炸开时，听见他低声问：“为什么落选？”
“我……”
“你是故意的。”他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有事未看完全程，但第三场对策，你分明有话未说。”
我把樱桃核吐在帕上，忽然笑了：“洛大哥，你信吗？我不属于这里。”
他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文亲王墨翔宇，你见过的。他待人温和，才华……”
“我不想当王妃。”我猛地抬头，月光正好落在他眼里，那里面竟藏着些我读不懂的情绪，“不管是文亲王，还是谁。”
他的指尖顿住了。就在这时，亭外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像碎玉落进银盘：“这么不想当我墨翔宇的王妃？”
我浑身一僵，猛地转头——墨翔宇不知何时站在亭边，手里摇着折扇，月光洒在他宝蓝色的锦袍上，亮得晃眼。
洛川霍然起身，长衫下摆扫过石凳，带起一阵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