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意透过破旧的门板缝隙钻进来，刮在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林风蜷在硬板铺上，腹中的饥饿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神经。那三块下品灵石静静躺在掌心，粗糙冰凉，却是眼下唯一的指望。
混沌珠传来的那丝微弱渴望，清晰而明确。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忍着胸口的闷痛，将其中一块灵石紧紧握住，贴于胸口混沌珠的位置，再次艰难地运转起《基础炼气诀》。
这一次，不再是引导珠子输出的暖流，而是尝试着，将功法的作用目标，对准了手中的灵石。
起初依旧滞涩，灵石内的灵气如同被封死在顽石中，纹丝不动。
但贴在胸口的混沌珠，却微微发烫，那股微弱的吸力骤然增强！
仿佛饿极了的婴孩终于触到了奶源，一股远比之前精纯、但也更为细小的灵气流，猛地从灵石中被抽离出来，透过掌心劳宫穴，钻入经脉！
这灵气流虽细小，却带着一种锐利感，远不如混沌珠自行输出的温润，刮得经脉隐隐作痛。其中还掺杂着许多灰暗的、令人不适的杂质。
然而，这股外来灵气刚一入体，胸口混沌珠便轻轻一震，那股吸力分出一缕，如同精准的筛子，将灵气流中大部分的杂质瞬间剥离、吞噬殆尽。剩下的部分虽依旧细弱，却变得温顺精纯，迅速融入他干涸的经脉，汇入那微不可察的灵力溪流中。
有效！
林风精神大振，全力维持着法诀运转，引导着这被净化后的灵气周天循环，滋养伤体。
掌中那块下品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苍白，最后“噗”一声轻响，化作一小撮毫无灵性的白色粉末，从指缝簌簌落下。
一股微弱的满足感从混沌珠传来，它输出的暖流似乎也稳定了一丝。
但一块下品灵石提供的灵气，对于他沉重的伤势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腹中的饥饿感也并未缓解多少。
他看着剩下的两块灵石，咬了咬牙，再次拿起一块。
不能停！必须尽快恢复一点行动力！
吸收，炼化，粉末落下……
当第二块灵石也化为齑粉时，他感觉到胸口那撕裂的痛楚明显减轻了不少，至少呼吸不再那么困难。体内那丝灵力溪流，也粗壮了微弱的一线。
混沌珠传来的暖流似乎也稍稍活跃了些。
还差一点！
他拿起最后一块灵石，这是最后的希望。
就在他准备吸收这最后一块灵石时，破屋外，远远地传来了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不是赵虎他们去而复返，这脚步声更轻，更……鬼鬼祟祟。
林风心头一凛，立刻停下动作，五指合拢，将最后那块灵石紧紧攥在手心，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床边那块尖锐的陶片碎片，身体绷紧，呼吸放缓，如同蛰伏的伤兽，警惕地望向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短暂的沉默后，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左右张望。
不是赵虎一伙，来人瘦小干枯，面黄肌瘦，身上同样穿着青木门外门的灰布衫，洗得发白，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懦和讨好，是原主记忆中少数几个同样处于底层、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话的弟子，名叫张叁。
“林…林风师兄？”张叁的声音细若蚊蚋，透着紧张，“你…你还活着吗？我听说赵虎他们下午又来闹了……”
他的目光落在屋内的狼藉和林风身上凝固的血迹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缩回头去。
林风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握着瓷片的手并未松开。他沙哑着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还没死。有事？”
张叁被他冰冷的语气噎了一下，踌躇片刻，还是挪了进来，反手轻轻掩上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粗糙的油纸包，递了过来，眼神躲闪。
“那个……林师兄，我……我听说你伤得重，也没吃的……这是我晚上偷偷多拿的两个杂粮馍，还热乎着，你……你垫垫肚子……”
油纸包里散发出食物最原始的香气，对饥肠辘辘的林风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但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盯着张叁。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张叁胆小怕事，从不敢得罪任何人，突然送来食物，绝非仅仅是好心。
张叁被他看得发毛，手往回缩了缩，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林师兄，你……你下午是不是把赵虎打了？”
林风眼神微动，没说话。
张叁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赵虎回去后发了好大的火，摔了好多东西……他，他放话说，等他伤好了，一定要……要废了你的修为，把你扔进后山喂狼……”
“他还说……说他可是青阳城赵家的旁系子弟，在这外门弄死个没根脚的废物，就跟碾死只蚂蚁一样，没人会替他出头……”
青阳城赵家？
林风目光一凝。原主记忆碎片闪过，青阳城是青木门山脚下的城池，赵家确实是城中颇有势力的修仙家族，族中有筑基期修士坐镇，对于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而言，确实是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难怪赵虎平日如此嚣张跋扈，原来背后有这层依仗。
张叁偷偷抬眼看了看林风的神色，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心下更慌，忙把油纸包又往前递了递：“林师兄，你……你还是赶紧想办法躲躲吧……或者，去给赵虎磕头认个错，说不定……这馍馍你拿着，我……我先走了！”
他像是怕极了沾染上是非，放下油纸包，转身就要溜走。
“等等。”林风忽然开口。
张叁身体一僵，停在门口，不敢回头。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风问，声音依旧沙哑，却听不出情绪。
张叁肩膀缩了缩，半晌，才低声道：“上……上个月，我娘病重，急需灵石买药，我……我偷挖了药园一株不值钱的清心草，被赵虎撞见，他抢了草，还打了我一顿，罚我跪了一夜……你……你今天打了他，我……我心里痛快……”
他说完，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拉开门，头也不回地钻入夜色中，脚步声迅速远去。
破屋內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那包小小的油纸包放在地上，散发着微弱的食物香气。
林风沉默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良久，才缓缓松开紧握的瓷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赵家……旁系……
压力如山般袭来，比身体的伤势更加沉重。
但他眼底深处，那簇冰冷的火焰，却并未被这消息浇灭，反而烧得更沉，更暗。
他艰难地俯身，捡起那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个黑褐色的、掺着麸皮的杂粮馍馍，硬邦邦的，却温热。
他狼吞虎咽地将两个馍馍塞进嘴里，粗糙的食物刮过喉咙，落入胃中，暂时压下了那灼人的饥饿感。
然后，他摊开手掌，看着那最后一块下品灵石。
没有任何犹豫，他再次将其贴紧胸口，运转炼气诀。
混沌珠微微发热，贪婪而高效地抽取、净化着灵石中的灵气。
粉末，从指缝间落下。
一股比之前稍强些的暖流融入四肢百骸，胸口的伤势又好了些许，体内灵力也再次壮大。
他缓缓握紧拳头，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
窗外，夜浓如墨，危机四伏。
但活下去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
赵家？旁系？
那又如何！
他眼中寒芒闪动，如同暗夜里磨砺的刀锋。
只要杀不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