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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迟尘来北京的时间不长,他在半岛酒店开了间长期的套房。

医药集团和北京医院方面的合作需要一位负责人在这边常驻,他近两年大部分时间都会生活在这座城市。

谭惜问他怎么不想做医生了,迟尘笑着说想学下去来着,结果公司给开的薪资太高了,他见钱眼开,就放弃了。

迟尘发现,谭惜并不怎么多聊私人话题,只是问他前段时间去香港是回家?

迟尘说他双亲埋葬在香港,回去祭拜了一下父母。

谭惜闻言怔了一下,说了句抱歉,并未再问下去。

迟尘倒并未在意,他坦然提起这些事“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车祸去世,后来是养母接到身边,抚养我长大,她是我母亲生前挚友。”

谭惜没有想到迟尘会主动对自己提起他的身世,他很淡然,对她,仿佛是面对一位相识已久的朋友。

而这之前,他们只有简短的几次见面。

迟尘知道她是北京人,从香港调任回来,对于她的工作和家庭以及所有的私人话题再没提及。

得知他住在酒店套房,谭惜倒是有些好奇,“迟医生最少也要在国内生活两年,怎么不想租套房子呢?”

迟尘说:“就连房地产公司的广告标语都在宣传:一套房子想要住的舒适,就要有家的感觉。我是一个在这座城市短暂停留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否则将来离开的时候会很痛苦的。”

谭惜略有些诧异的望着他,对他这番话显然是惊讶的。

谭惜想,怎么会呢,怎么会有人竟然会和她有一样的感觉。

她想起中西区的那套公寓,任谁去了都会吐槽一句,她的生活太过单调,太过无聊,客厅只有几样实用的家具,甚至连多余的杯子都没有几个。书房更是,除了一摞摞的资料和电脑再无任何装饰。

她曾经喜欢摆弄的一些小玩意,小绿植,被她留在那个曾经的家里。

那个家的每个角落,是她用尽心血精心布置过的。

当年离开的时候,想起当初的用心,何等讽刺,何等痛苦。

她再不愿这样用心的去经营这一切。

天边残霞将尽,挂着最后一抹紫红交错的黯淡余光。

谭惜望着他许久,最后是释然一笑。

谭惜说:“迟尘,你,真的……有些特别…….”

……..

孟琼再次见到迟尘,是在徐翎出院那天。

迟尘来医院有事要谈,离开时两人在医院走廊遇到了。

孟琼见到他主动打招呼,迟尘冲她点点头,神色平静淡然。

“孟小姐。”

孟琼再次见到他,倒是有些激动。

她向陈主任打听过迟尘的名字,得知他并不是医院的人,只是一个合作项目的负责人。

“迟先生,在北京还能见到你,真是太有缘分了。我一直都还记得当初迟先生的出手相助。”

“孟小姐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迟尘的言语虽是温和的,却给人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孟琼总觉得迟尘的身上有股她看不懂的神秘感。

他总能轻而易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迟先生……我能留……”

她还未说完,孟白从病房出来,他声音在孟琼的身后由远而近。

“京京,手续办好没有?”

迟尘抬眸的目光与他有片刻交汇。

迟尘对孟琼说,“孟小姐,祝你母亲早日康复,你忙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还未等孟琼反应过来,下行的电梯门开了,迟尘已经进了电梯离开。

只留下她还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孟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迟尘好像并不想和自己有过多的接触。

他似乎,在躲着自己。

上次的会议室也好,这次的相遇也好。

孟惟从上海飞来接母亲出院,一同前来的,还有汪屿。

汪屿对徐翎解释,他父母近期在国外,叮嘱他一定要来探望。

徐翎女士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她和大儿子四目相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阿屿,真的只是来看阿姨的吗?一点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孟惟坐在一旁,及时制止母亲:“妈妈,不要这样子问,我们看破不说破。”

汪屿不好对长辈说什么,只能将警告的眼神传送给这屋里的某位小孟总。

奈何某位小孟总不接招。

孟琼也低头,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某道看过来的目光太过炙热,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孟琼并不是真的糊涂,她一直都明白汪屿的心思的。

汪屿比孟琼大了好几岁,两家关系很好,孟琼从记事起,就和这位大了好几岁的哥哥关系不错。

汪家伯伯在孩子的教育上,虽然看上去宽松,其实比她父亲还要严厉。

在孟琼的心里,他是比哥哥还要优秀的人,年纪轻轻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且家里的金融公司虽然请了经理人,但重要的项目还是他来决策。

孟琼记得很早前,曾在上海听秦阿姨说过这样一句话。

“言慢者贵,性柔者富,德厚者旺。”

孟琼当时听着这句话,瞬间就想到了汪屿。

如果让孟琼挑一下汪屿的缺点,那大概是这人教养和脾气太好,对她过分宠溺,让她觉得自己的哥哥越来越差劲…….

汪屿来北京,除了与周嘉见面开个会,也没有别的事情。

忙完工作周嘉说要请他一聚,被汪屿拒绝了。

“都知道周总最近忙着人生大事,我还是不耽误您的私人时间了。咱都是老朋友了,这商务宴请能省则省吧。”

周嘉对他这次亲自露面来开会的原因是心知肚明。

“那真是谢谢小汪总的好意了。”

汪屿见他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暗自感慨,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有着相同的少年经历,从小一起相互陪伴长大,相互理解,包容,如今修成正果,任谁看了不说一句羡慕。

汪屿在北京没有太多的时间,他约孟琼出来吃饭,想顺便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回上海。

孟琼在北京生活的自由自在,如果不是母亲这次生病,她真的没有考虑过回去的想法。

集团的决策权如今已到哥哥孟惟手中,孟惟疼爱这个妹妹,她也没太大的事业心,在北京玩的这几年也没太管她。

她日子过的不要太悠闲。

孟琼有些意外的是,竟然会在餐厅遇到了谭惜和迟尘。

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两人竟然会相识。

中餐厅的环境雅致,不远的墙上挂着一幅色彩很淡的水墨画,从外面车水马龙的环境走进来,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迟尘就坐在临窗的位置,简单的黑色衬衫黑色西裤,后背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虽然处在热闹环境中,但这男人身上就是有一种优雅清贵的距离感。

五官俊美无俦,衣领微微敞开,袖子卷起,坐姿散漫又慵懒,沉默的时候泛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深邃黑沉的眸子淡淡的,平添一股压迫感。

可谭惜却仿佛没有任何影响的坐在他对面,正安然自若的与他聊着什么。

对面女人的美很大气,端庄却又不失艳丽,肌肤胜雪,略带英气的眉眼里还藏着抹桀骜。

有句话这么说,雌雄同体才是真美人,用在谭惜身上再适合不过。

孟琼觉得,这两个人坐在一起的画面,竟是这样的和谐。

谭惜已经看到了刚进门的二人,她对迟尘说遇到两位朋友,迟尘侧头望过来的目光平静无澜。

谭惜觉得,他似乎对于她和孟琼的相识并不惊讶。

谭惜给迟尘介绍:“这是汪屿,孟琼的…..哥哥。”

迟尘已经起身与他握手。

闻言眯了眯眸望他:“上海汪家人?”

汪屿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问:“我与迟先生见过?”

迟尘笑笑,没有什么异样。

“泓霖资本的接班人,汪总年轻有为,自然听说过的。”

谭惜在一旁打趣:“咱们小汪总事情多,好不容易有时间来北京,自然不是为了和我们这些人寒暄的。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汪屿回味着不久前刚听到的熟悉话语,颇具无奈的笑笑:“谭惜啊,你这张嘴啊,不愧是周总带大的妹妹。”

谭惜心道,她哥腹黑的威力之强大,除了她爸,恐怕没人能破。

你这才哪到哪,且得修炼呢。

汪屿定的也是临窗的位置,孟琼坐在那里,正巧能看到迟尘和谭惜。

望着迟尘时不时体贴夹过来的菜,然后谭惜就发现了点异样。

谭惜看向迟尘的眼神别有深意,迟尘被她这样打量着,没有丝毫的慌乱。

她没有凑热闹的爱好,可这次也没驳了迟尘。

“迟尘,先说好,拿我当挡箭牌可以,可我不是白当的。”

迟尘怔了一下,随后无奈的笑笑。似乎是没有料到对面的女子如此聪慧机智。

迟尘试着与她商量:“那下次换我多请你吃几顿饭行不行?”

谭惜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那好吧……”

迟尘抿唇一笑:“多谢。”

她什么都没问,他什么都未解释。

却好像一切又不必多言。

这晚迟尘送谭惜回家,离开餐厅的时候,谭惜和那两位打了声招呼。

孟琼望着离开餐厅的那两道背影,直到两人进了电梯,她才回过神来。

只是神色间藏着几分怅然若失。

她抬眸,看着对面正体贴为她剥虾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除了父亲以外,第二个对她这么纵容的人。有时就连孟惟都觉得汪屿对她太过宠溺,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亲兄妹。

汪屿每次被调侃,都是不甚在意的笑笑,然后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纵容。

孟琼忽然想起小时候,孟惟总是管束着她,她那时特别喜欢和汪屿在一起。

汪屿比孟惟大几岁,他开口替孟琼辩解几句,孟惟也不会再斥责她。

孟琼说把手里工作交接一下,等谭意姐婚礼仪式完成,她就准备回上海陪母亲了。

孟琼没谈过恋爱,但对于男女之事还能看的明白。

她能够看懂一个男人对异性的那种特殊心思。

汪屿是。

迟尘也是。

……..

迟尘和谭惜的相处说起来有些与众不同。

他们两个人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聊工作,聊旅行,聊美食,聊朋友。

谭惜也没有对自己在集团的职务有所隐瞒,迟尘从谭惜身边配有秘书助理来看,她的职位并不低。

他们聊许多,却从不谈及彼此的家庭以及家世背景。

那一方领地,是他们默契般三缄其口的话题。

迟尘一直有种感觉,那日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见到的,周嘉车上副驾驶的那位男士,谭惜当时介绍是她哥哥。

迟尘却隐隐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从餐厅出来,迟尘送谭惜回家。

这座历经几代王朝的建筑在夜色下只能隐约见其轮廓,迟尘上次回去查过资料,这里清朝初期,曾是一位著名历史人物的府邸。

而如今早已在岁月更迭中,成为被文物保护部门围起来的一处遗址。

岁月无声,却无处不在侵蚀这世间所有。

迟尘国外长大,不太了解国内的一些历史文化。但对于这座城市,一些隐性的话题,一些不太方便宣之于口的事情,还是有一些了解。

对于谭惜住在这里,且在年纪轻轻在这个地段拥有多处房产,他倒是挺淡然的。

谭惜想着人家送自己回来,都到了家门口,不请进门坐下喝杯茶说不过去。

迟尘抬头一望,朦胧间看到她院门前站着一道身影。

“下次吧,答应你多吃我几顿,感谢今日的相助。”

谭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已看清远处的那人是顾以安。

她没有再客气,与他道别回家。

顾以安来的时间并不长,站在路灯下抽了两根烟,就看到谭惜和那位迟医生并肩走来。

他心中顿时有些慌乱,说不清由何而来的慌乱。

很突然的感觉。

谭惜走近,看到他脚边的台阶上堆积着几个盒子。

红色屋檐下的灯光静静地洒下来,笼罩着他,淡淡的白光,缓缓晕染开。

他整个人仿若置身于水中,眼神也带着湿意。

两个人相隔很近,却像是隔了一段光年的距离。

面前的她定了半会,缓缓抬起头来,余光小心看了他一眼,在触碰到他眸光的那刻,迅速移开了视线。

“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打个电话。”

“刚到。”

“找我有事?”

顾以安朝台阶的方向扬扬下巴:“今天回家,不知道谁给我妈送的,给你拿了几盒。”

谭惜低头看了眼,虫草,燕窝,光是参就有好几种。

“我又不是老年人,用不着这些东西。你上次拿的我还没吃完。”

男人没有回话,黑暗中隐藏了他漆眸中所有的情绪,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转身置若罔闻般将手中的烟蒂扔进垃圾桶。

“自己拿进去吧,我走了。”

谭惜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形遁入寂寥的夜色之中。

她站在门前,久久未回神……

借着檐下新换的夜灯,谭惜清楚的看到了顾以安瘦到有些憔悴的面容。如今而立之年的男人,眼角竟已隐隐可见几条细微的皱纹。镜片后那双眼睛有着历经沧桑后的淡漠和麻木。

曾经那个清俊而温柔的少年,似乎在她的记忆中已经渐渐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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