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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刚蒙蒙亮,悬空寺大殿的梁柱还浸在山雾里,苏念卿是被殿角火堆余烬的凉意冻醒的。她睁眼时,沈砚正靠着对面的柱子假寐,下颌线绷得紧,眉头却微蹙,想来夜里咳得没睡安稳。

她轻手轻脚起身,外衣刚拢到身上,就蹭到了袖口沾的草屑——是昨日躲追杀时在坡上滚的。殿外的风裹着雨后的湿意扑过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没回头,径直往寺后走。顾衍之留的药还剩三副,临走时特意嘱咐,沈砚体内寒毒缠燥气,非得晨露煎药才能中和,她记着呢。

井台边的青石板滑得很,她蹲下来打水,桶绳勒得掌心发疼。偏殿找的陶壶裂着道细缝,洗了三遍,指尖还是沾着陈年的灰。等提着半桶水往石阶走时,才发现崖边的草叶上全是露,她干脆把壶放在石台上,指尖贴着草叶捋过去——露水滴进壶里,凉得她指尖发麻,可想着沈砚喝了药能少咳两声,倒也不觉得冷。

走回大殿时,沈砚已经醒了,手里捏着那根刻着“卿”字的短棍。她老远就看见他指尖在那个字上磨,磨得指腹都泛了红,像要把那字嵌进肉里似的。

“醒了?”她把陶壶搁在火堆旁,声音放得轻。

沈砚抬头,眼底的倦意还没散,目光扫过她沾着草汁的指尖,眉尖又蹙起来:“去哪了?”

“取露煎药。”她蹲下来拆药包,纸包里的甘草碎末撒了些在地上,她连忙用指尖捻起来,“顾大夫说这个好。”

沈砚要起身,被她伸手按住手背——他的手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她忍不住多按了瞬才松开:“坐着吧,你起猛了该咳。”

他没再动,就坐在火堆旁看她。她点柴火时划了三根火石才燃起来,火苗窜上来时,她往后缩了缩,发梢扫过陶壶的裂口,她自己没察觉,沈砚的目光却跟着那缕头发动了动。

药味漫开时,阿竹揉着眼睛从柴房跑过来:“小姐,我来搅!”

“快好了。”苏念卿把枯枝递过去,让她搅了两下,又接回来,“火候得匀,不然药劲不够。”

阿竹蹲在旁边看,看她盯着药壶的眼神,比在京里给夫人挑丝线时还专注,忍不住偷偷瞟沈砚——那位沈先生望着小姐的样子,倒比殿外的晨光还软些。

药煎好时,天已经亮透了。苏念卿把药汁倒进粗瓷碗,碗沿缺了个口,她特意把缺口转到自己这边,才端过去。沈砚刚要接,她却缩回手,舀了一勺吹了吹。

“你做什么?”他愣了。

“试毒。”她抿了一小口,药汁苦得她舌尖发木,却还是强撑着说,“影阁的人连你的药都敢换,顾大夫那边……”话没说完,又舀了一勺咽下去——她得确认真没事,才敢给他喝。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想拦,却慢了一步。他看着她蹙着眉咽药的样子,忽然想起从前在影阁,每次喝药都是冷轩先尝,可冷轩尝的是“有没有毒”,而苏念卿尝的时候,眼底藏的是“怕你出事”。

“念卿。”他声音有点哑。

她等了片刻,没觉得心口发闷,才把碗递给他:“没事,喝吧。”

沈砚接过碗,指尖碰到她刚握过的地方,竟觉得有点烫。他仰头把药喝了,苦味顺着喉咙往下走,却没像往常那样涩得慌——苏念卿正从怀里掏糖糕,油纸包得皱巴巴的,是她从京城带的,路上舍不得吃,此刻却直接塞到他手里:“含着,不苦。”

糖糕上的花纹磨得淡了,他捏在手里,忽然想起昨夜她缩在火堆旁打盹,手里还攥着这包糖糕,当时他以为是她自己爱吃。

冷轩进来时,正看见沈砚咬了口糖糕,嘴角沾了点糖屑,苏念卿伸手给他擦掉,指尖碰到他嘴角时,沈砚的耳朵竟有点红。冷轩脚步顿了顿,悄悄退到殿外——他跟着沈砚这么多年,头回见他吃糖糕也能吃出几分暖意。

山雾散得差不多了,阳光从殿门照进来,落在药渣上。苏念卿收拾药包时,发现沈砚还在看她,她抬头笑了笑:“看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捏着糖糕的手紧了紧。前路的追杀、体内的毒,还是像石头压在心上,可此刻看着她沾了灰的袖口、眼里的笑,忽然觉得那些石头,好像轻了些。

至少以后煎药,他不用再自己盯着火候;以后喝药,也有人会递一块皱巴巴的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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