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喜欢阅读悬疑灵异小说的你,有没有读过这本备受好评的《巡江诡簿》?本书以陈勘为主角,展开了一段扣人心弦的故事。作者“择星记”的文笔流畅且充满想象力,让人沉浸其中。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千万不要错过!
巡江诡簿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由墨黑转为一种沉郁的铅灰色,最终透出些许朦胧的亮光,如同稀释过的牛奶,勉强驱散了深夜的浓重墨色。湖面上积聚了一夜的浓郁水汽,此刻化作了乳白色的、如同巨大轻纱般的晨雾,低低地弥漫、流淌着,将远处连绵山峦的轮廓和近处大片芦苇荡的细节都温柔而又固执地笼罩在一片模糊与静谧之中。那堆曾给我们带来生机与温暖的篝火,此刻已经彻底熄灭,只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以及一堆尚存一丝余温的、灰白相间的灰烬和木炭残骸,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惊险。身体的刺骨寒意大部分已被火堆和毛毯驱散,但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和肌肉过度消耗后的疲惫、酸痛,却如同潮水退去后留在沙滩上的湿重泥沙,依旧沉甸甸地附着在我的每一寸骨骼和神经上。
张破岳显然是个效率极高且习惯早起的人。在天光完全放亮之前,他已经将大部分散落在地上的专业装备分门别类、有条不紊地收拾妥当,那个简陋的防水布帐篷也被他利落地拆解、折叠,打包成一个紧凑的方块,与他那个鼓鼓囊囊的战术背包放在一起。整个临时营地几乎恢复了我们来时的原始状态,只留下地上篝火的痕迹和几处被踩踏过的泥土。他走过来,递给我一块用银色锡箔纸包裹着的、印着“单兵口粮”字样的压缩饼干和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关怀:“吃点东西,补充点能量,恢复体力。等下我带你抄近路到主路,你自己能找到方向回镇上吧?”他的安排干脆直接,带着一种事务性的效率,似乎急于结束这场意外的交集。
我接过那硬邦邦、像块灰色砖头似的压缩饼干,低声道了谢,刚费力地撕开包装,啃了一小口,那干涩粗糙、几乎没什么味道的碎屑还没完全咽下喉咙,一阵由远及近、低沉而持续、明显属于马力不小的船用发动机的轰鸣声,就突兀地、极具穿透力地撕裂了清晨湖区这份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宁静。
我和张破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猛地抬起了头,动作整齐划一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被浓雾笼罩的湖面——望去。
只见一艘体型明显比昨天夜里那艘黑色橡皮艇要大上一圈、线条也更显硬朗、看起来更为正式的灰蓝色机动船,正如同一个不请自来的幽灵,蛮横地破开平静的湖面和弥漫的晨雾,船头犁开一道白色的水痕,目标明确地、径直向着我们所在的这处隐蔽的临时营地快速驶来!随着距离的拉近,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站在船头甲板上的两个人影——正是昨夜那群如同鬼魅般出现、并对我穷追不舍的人中的两个!他们的身形、轮廓,尤其是那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气质,我绝不会认错!
我的心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蹦出胸腔!喉咙里那块还没来得及咽下的压缩饼干碎屑猛地一呛,卡在了气管口,引发了我一阵撕心裂肺般的、面红耳赤的剧烈咳嗽,眼泪都不受控制地飙了出来。心脏再次像脱缰的野马,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擂动起来,撞击着我的肋骨,发出“咚咚”的闷响,震得我耳膜发麻。他们竟然找来了!是怎么找到的?是循着我昨夜狼狈逃跑时在泥泞和芦苇丛中留下的痕迹?还是他们拥有更先进的追踪手段,或者……张破岳这个临时营地,本身就在他们的监控范围之内?无数的可怕猜测像毒蛇一样瞬间缠住了我的思绪。
我一边捂着嘴压抑着咳嗽,一边用惊恐未定的、带着求助意味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张破岳。我发现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仿佛对这一幕早有预料,或者说,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拜访”。但他的眼神,却在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冰冷,如同两把骤然出鞘、淬了寒冰的利刃,全身的肌肉也以一种微不可查的方式微微紧绷起来,整个人的姿态,从刚才收拾装备时的沉稳,瞬间切换成了一头察觉到威胁、随时准备暴起应对的猎豹,充满了危险的力量感。他不动声色地、用脚将那个敞开的、装着各种精密工具的银色金属箱往自己身后轻轻挪了挪,然后“咔哒”一声,利落地合上了箱盖,锁死了搭扣,那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紧张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船只显然驾驶者技术娴熟,平稳而精准地靠上了岸边松软的泥地,发动机熄火,四周瞬间又陷入了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静。船头那两个男人,动作利落地先后跳下船,踏着潮湿粘滑的泥土,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向我们走来。他们都穿着一身统一的、剪裁合身、面料看起来兼具防水与耐磨功能的深蓝色制服,有点像高级版的户外作业服,但上面没有任何公司logo、单位名称或任何形式的徽章、铭牌,干净得有些诡异。走在前面的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身材精干,不高不矮,长相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普通,但唯独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透着一种经过世事磨练的精明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审视光芒;跟在他侧后方半步的另一个,则年轻许多,估计不到三十,体格健壮,肩膀宽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但他的眼神在扫过我,以及张破岳身边那些打包好的装备时,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如同评估物品价值或威胁等级般的、毫不掩饰的打量意味。
“张工,早啊。”走在前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在距离我们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脸上挤出一丝看起来像是热情,实则毫无温度可言的、模式化的笑容,他的目光却像两束高强度的探照灯光,在我身上从头到脚、毫不客气地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我因为咳嗽和紧张而略显苍白的脸上,“这位是……?看着有点面生啊。昨天夜里好像有点小误会,这位朋友跑得太急,不小心掉水里了,我们正担心呢,四处找找,看到人没事就好,真是万幸。”
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客气,甚至带着点仿佛发自内心的关切,但配合着他那双毫无笑意、只有审视和计算的眼睛,却只让人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虚伪和冰冷。他直接点明了昨夜追逐和落水的事件,却用“误会”、“跑得太急”、“不小心”这些轻描淡写的词语,试图将那段充满危险和压迫感的经历,定性为一场无足轻重的意外。
张破岳几乎是立刻,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极具保护性的姿态,上前了半步,身体隐隐将我挡在了他身后更安全一点的位置,用他那标志性的、没什么起伏的平淡语气回应道:“李队长,早。这位是省大环境科学专业过来做毕业论文野外采样的陈同学,”他流畅地说出我临时编造的身份,语气自然得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昨天夜里确实是个意外,他第一次来这边,不熟悉复杂地形,天黑迷路,失足落水,我刚巧在附近做常规勘察,碰上了,就顺手帮了一把。”
他直接用了“李队长”这个称呼,并且再次强调了我的“学生”身份和“意外落水”的性质,应对得滴水不漏。
被称为“李队长”的男人闻言,那双精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目光再次如同探针般聚焦在我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比刚才更加浓郁,几乎带着一种透视般的力量:“哦?环境采样的学生?陈同学是吧?”他重复着张破岳的话,语气里听不出是相信还是质疑,“年轻人,胆子不小啊,求知欲也强。一个人,大半夜的,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来采样?这敬业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啊。”他话语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分辨是赞赏还是嘲讽的意味。
我强迫自己压下喉咙里的痒意和心脏的狂跳,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尽可能自然、带着点学生特有的腼腆和因为“闯祸”而显得忐忑不安的僵硬笑容,按照之前和张破岳对好的说辞,磕磕绊绊地解释:“是……是的,李队长。您过奖了。我……我白天在那片湖湾取了几个水样和底泥样,回去后总觉得数据可能不够全面,代表性不强,心里不踏实,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就想着再去补测一下,看晚上环境因子不同,会不会有新的发现……没想到,湖边的路那么难走,天又黑,我一紧张就……就迷了路,还失足掉水里了……给各位领导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实在……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涉世未深、做事毛躁、又因为差点酿成大祸而内心惶恐不安的年轻学生,甚至恰到好处地低下头,表现出羞愧的样子。
李队长不置可否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嗯”声,听不出是接受还是否定我的解释。他的视线很快从我身上移开,转向张破岳已经打包好的、堆放整齐的装备,以及地上那堆尚有余温的篝火灰烬,脸上那模式化的笑容依旧挂着,但眼神却锐利如鹰:“张工这么早就收工了?动作真是麻利。看来这边区域的‘沉船遗址’前期勘察,进展还挺顺利?”他特意在“沉船遗址”这四个字上,不着痕迹地稍微加重了一点点语气,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丝极其隐蔽的、却又无法忽略的探询与意味深长。
“常规勘察,按部就班,收集基础数据而已。”张破岳的回答依旧简洁,语气平稳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这片区域初步的水文和底质数据采集得差不多了,准备换个点位看看。李队长你们‘地质勘探队’呢?这片湖区下面的矿脉分布和构造特征,有什么新的发现或者进展吗?”他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甚至反将一军,同样用“地质勘探队”这个称谓点了对方一下,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较量意味。
地质勘探队?我心里猛地一动。张破岳这是在明确告诉我(或者说,是在向对方表明他知道)这些人的表面身份?还是这本身就是他们这两拨人之间,某种心照不宣的、互相掩饰的固定说辞?这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李队长闻言,发出两声短促而干涩的“哈哈”笑声,听起来毫无愉悦之情,反而更像是一种掩饰真实情绪的习惯性反应,他的眼神却因为张破岳的反问而变得更加锐利和深沉,像两口即将结冰的深潭:“我们啊,也是例行公事,上面布置的任务嘛。这片湖区地质构造古老复杂,历史上又多有变动,多看看,多测测,总归是没坏处的,说不定就能发现点有价值的‘矿苗’呢,对吧?”他语带双关,目光再次状似无意地扫过我,然后重新聚焦在张破岳身上,脸上那假笑依旧:“既然张工这边已经忙完了,那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陈同学,”他转向我,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令人不适的虚假笑容,“以后进行野外作业,还是要以安全为第一要务,最好提前跟单位或者学校方面报备一下行程,安排个同伴。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像这次这样独自冒险,万一真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是语重心长的关心和善意提醒,但配合着他那冰冷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语气,我清晰地听出了其中蕴含的警告、威胁以及“别再出现在这里”的潜台词。
“谢谢李队长的提醒,我……我记住了,这次教训太深刻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连忙低眉顺眼,做出一副虚心受教、心有余悸的样子,连连点头。
李队长又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在我和张破岳之间来回扫视了一遍,目光尤其在他那些打包好的、透着专业气息的装备上停留了片刻,似乎要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然后,他才不再多言,对着那个一直沉默如同背景板的年轻手下示意性地偏了偏头,两人干脆利落地转身,踏着来时的脚印,登上了那艘灰蓝色的船只。发动机再次发出低沉的轰鸣,船只灵活地调转方向,很快就消失在了愈发浓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乳白色晨雾深处,只留下逐渐远去、最终归于寂静的引擎声。
直到那船只的轮廓和声音都彻底被雾气吞没,再也感知不到任何存在,我才像是被抽掉了全身骨头一般,长长地、颤抖着舒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层冰凉的冷汗完全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冰冷的触感。刚才那短暂得不过几分钟的对话,表面上风平浪静,客客气气,实则暗流汹涌,危机四伏,每一句看似平常的寒暄和询问之下,都隐藏着机锋、试探和无声的较量,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昨夜在湖水中的挣扎。
张破岳依旧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望着船只消失的那片浓雾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蹙起,深邃的目光中闪动着思索的光芒,似乎在分析和评估着刚才那场遭遇背后所隐藏的更多信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我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和简洁,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吧,我送你到主路。”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我却敏锐地感觉到,经过刚才与那个“李队长”的正面交锋,我们之间原本建立在流沙之上、脆弱而微妙的默契与平衡,似乎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却真实存在的变化。一个共同的、身份不明且明显带有威胁性的外在压力,像一种无形却强力的粘合剂,正在悄无声息地,将我们这两个各怀秘密、彼此戒备的陌生人,拉向同一个临时的、充满未知的阵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