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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都让开。”

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锥,轻易刺穿了张大娘绝望的哭嚎和村民们嘈杂的议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隙。

苏晚晴背着装满草药的背篓,从人群中走出。她身上还带着山林的寒气和草木的清新,那张苍白的面孔在众人或同情或麻木的表情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径直走向人群中央。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正抱着孩子哭得肝肠寸断的张大娘,茫然地抬起泪眼。

而那个捻着胡须,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王大夫,看到来人是苏晚晴时,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个上午才在苏家大院闹出天大动静的“女户主”,他有所耳闻。一个敢跟长辈动手,还把亲大伯一家赶出去的丫头,在他看来,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让我看看。”苏晚晴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蹲在了张大娘面前。

“胡闹!”王大夫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将手里的药箱往地上一顿,山羊胡都气得翘了起来,“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医理?病患危在旦夕,岂是你能随意触碰的!别在这里添乱,耽误了救治!”

他的声音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呵斥,以及一个“专业人士”对门外汉的不屑。

村民们也跟着议论纷纷。

“是啊晚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王大夫都说没办法了。”

“这孩子是被邪祟缠上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阳气弱,离远点,别被冲撞了。”

“她今天真是邪了门了,刚跟大强家闹完,现在又来掺和这事,她要做什么?”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但苏晚晴充耳不闻。

她直接蹲下身,开始给小虎做检查。

她的动作,在所有人看来,都怪异到了极点。

她没有像传统郎中那样去切脉,而是先用两根手指,轻轻翻开了小虎的下眼睑,看了一眼。

黏膜苍白,有轻微黄疸。

接着,她的手在小虎滚烫的腹部上,不轻不重地按压了几个位置,感受着脏器的反应。

没有明显的压痛和反跳痛,排除了腹腔的急症。

最让众人无法理解的举动发生了。

苏晚晴竟然侧过头,将自己的耳朵,直接贴在了小虎那单薄的、因为高热而微微起伏的后背上。

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

这个动作,在这些淳朴的村民看来,简直闻所未闻,甚至有些..……不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王大夫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装模作样!故弄玄虚!”他指着苏晚晴的背影,对着周围的村民大声嚷嚷,“你们看看!老夫行医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诊病之法!这哪里是在看病,分明是在行什么见不得人的妖术!”

他的话,成功地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和恐慌。

然而,苏晚晴的内心世界,却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

她的耳朵,像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小虎胸腔内那微弱而杂乱的声音。

双肺呼吸音粗糙,左下肺可闻及明显的、密集的中水泡音。

就像雨点打在水面上的声音。

湿啰音。

这是肺泡内有稀薄分泌物的典型体征。

结合高热、昏迷、抽搐、呼吸急促……..

一个清晰的诊断在她的脑海中瞬间形成:急性大叶性肺炎,合并高热惊厥、感染性休克。

病原体已经通过血液循环扩散至全身,再拖延下去,就算不大面积肺实变导致呼吸衰竭,也会因为脑水肿或多器官衰竭而死。

原来如此。

西医的精准诊断,可以快速定位病灶,判断病情危重程度。

而中医的天然药物,在这片山林里随处可见,可以就地取材,解决燃眉之急。

这两种体系,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她身上,竟然能形成一种无可匹敌的、完美的互补。

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依仗。

不是古武,不是那些被动的记忆,而是这套跨越了千年的、系统的、科学的医学知识。

苏晚晴缓缓直起身。

她睁开眼,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所有的杂念都已褪去,只剩下医者面对病患时的绝对专注和冷静。

她转向已经哭到失神,只能抱着孩子喃喃自语的张大娘。

“张大娘。”

她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注入了这片绝望的死寂。

张大娘茫然地抬头。

“小虎不是什么邪祟入体。”苏晚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他是受了风寒,寒气郁结于内,化为热毒。热毒攻心,堵塞了肺窍,所以才会高烧不退,神志不清。”

她用最浅显、最符合这个时代认知的中医术语,解释了西医的诊断。

风寒入肺,热毒攻心。

这几个字,村民们听懂了。

王大夫的脸色却是一变,这是在公然挑战他的诊断,拆他的台!

苏晚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她紧紧盯着张大娘,一字一句地问。

“我有办法治。”

“你,信我吗?”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张大娘的心头炸响。

王大夫已经宣判了死刑。

周围所有人都认为孩子没救了。

只有这个刚刚才被全村人当成“异类”的少女,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一句“我有办法治”。

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哪怕这根稻草看起来如此纤细,如此不可思议。

“信!”张大娘想都没想,疯了一样地点头,她像是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浮木,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苏晚晴的衣角,“晚晴!我信你!我信你啊!求求你,救救我的小虎!救救我的儿子!”

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让一个母亲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一派胡言!”

王大夫终于忍不住了,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晚晴的鼻子怒吼,“你个黄毛丫头,读过几本医书?识得几个药方?竟敢在此大放厥词!邪祟入体就是邪祟入体!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混淆的!”

他看向张大娘,痛心疾首地劝道:“张家嫂子,你莫要被这妖言惑了心智!这孩子已是油尽灯枯,再经她一番折腾,只会走得更快、更痛苦啊!”

然后,他恶狠狠地转向苏晚晴。

“你说你能治?好啊!”他被怒火冲昏了头,口不择言地吼道,“你要是治死了,怎么办?这张家的独苗,你赔得起吗!”

他本意是想用人命的重压,把苏晚晴吓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句威胁,正中苏晚晴下怀。

苏晚晴缓缓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看穿一切的平静。

“好。”她只吐出一个字。

“如果我治好了小虎,”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嘈杂的村口,“你,王大夫,当着所有乡亲的面,承认自己是浪得虚名的庸医。从此以后,再不得到我们杏花村行医。”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个赌注,太大了!

这是要彻底砸了王大夫在杏花村的饭碗!

王大夫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猪肝色。

苏晚晴没有停顿,她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所有人心头一颤。

“如果我治不好,”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犹豫,“我苏晚晴,这条命,任凭张大娘和各位乡亲处置!”

以命为注!

整个场面,瞬间被这个疯狂的赌约点燃了。

所有人都被苏晚晴的决绝和疯狂给镇住了。

这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能说出来的话吗?她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有绝对的把握!

王大夫被这番话顶得骑虎难下。

接?万一这丫头真有什么邪门歪道的法子把人救活了,他这辈子的名声就全毁了。

不接?当着全村人的面,他一个成名已久的大夫,不敢接一个黄毛丫头的赌约,以后还怎么有脸来杏花村行医?他“神医”的脸面往哪儿搁?

苏晚晴根本不给他思考和退缩的余地。

她已经转过身,将背上的药篓取下,直接从里面抓出几把还带着露水的草药。

“金银花,连翘,还有薄荷。”

她将草药塞进旁边一个被惊呆了的妇人怀里,指令清晰、果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

“李婶子,麻烦你,马上回家把这些捣烂,越烂越好!然后加一碗水,用最快的速度煮沸!”

接着,她又对另一个愣住的汉子喊道。

“王大哥,你家里有烈酒吗?越烈越好!再找几块干净的布巾来!快!”

最后,她转向已经完全被她掌控了心神的张大娘。

“张大娘,把小虎抱到树荫下,解开他的衣领,让他躺平!”

一连串的指令,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那股子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的气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按照她的吩咐行动起来。

那个被塞了草药的妇人,愣了一下,立刻转身就往家里跑。

那个汉子也回过神,拔腿就冲向自己家。

张大娘更是如同得到了军令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抱着小虎,挪到了大榕树下,颤抖着手解开了儿子的衣扣。

整个混乱的场面,在短短十几秒内,被苏晚晴一个人,调度得井井有条。

村民们屏息凝神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病弱的孤女,而是一个发号施令、拯救生命的大将军。

只剩下王大夫一个人,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像一个被遗忘的小丑。

他不敢接这个赌约,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拉不下脸就此离去。

他只能站在一旁,双手拢在袖子里,死死地盯着苏晚晴。

好,好,好!

他倒要看看!

看看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等着看她把人治死,等着看她是如何收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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