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妩抱着刚买的文房四宝回到江府,还没进自己院子,就被松鹤堂的大丫鬟画扇拦在了半路。
“表小姐,”画扇嘴上叫着表小姐,眼神却带着藏不住的轻蔑,“老祖宗让你过去一趟。”
崔妩心里门清,这江府上下,她这个表小姐的名头还不如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体面。
她面上笑得温婉:“有劳画扇姐姐跑这一趟。”
说着给青黛递了个眼色。
青黛立刻会意,掏出荷包塞了块碎银过去。
画扇掂了掂银子,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没想到这个穷酸表小姐出手还挺大方,便压低声音提点了一句:
“老祖宗是为莲华寺的事,表小姐心里有个准备。”
崔妩眸光微闪,果然是为了这个。
“多谢画扇姐姐,”她柔声道,“容我换身衣服就去见老祖宗。”
画扇收了钱,自然乐得行个方便,点点头就走了。
青黛看着画扇远去的背影,忧心忡忡:
“小姐,老夫人突然叫您过去,怕是来者不善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崔妩语气平静,“她们还能吃了我不成?”
回到小院,她特意挑了件素净的衣裙,又用胭脂在眼角淡淡扫过。
镜中的少女顿时显得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不忍苛责。
一进松鹤堂,就听见陈老夫人一声厉喝:“跪下!”
堂内站了不少人,崔妩飞快地扫了一眼——
江云初、江蕴珠,还有江氏都在。
这阵仗,分明是要三堂会审。
她立即摆出受惊的模样,声音都带着颤:
“老祖宗,不知阿妩做错了什么……”
“你还敢装糊涂?”
陈老夫人冷着脸,
“在莲华寺不知廉耻,先是勾引池家公子,又去攀附国公府的储世子,我们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站在江氏身后的江蕴珠适时插嘴:
“储世子那样的人物,也是你这种出身卑贱的人能肖想的?”
即便储世子真的要议亲,也该是她才对。
崔妩眼圈一红,委屈得恰到好处:
“老祖宗明鉴,事情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哪样?”
陈老夫人冷哼,“不就是看人家门第高,想攀高枝吗?”
攀高枝?
崔妩差点冷笑出声。
这江府上下,谁不是打着攀高枝的主意?
她们哪来的脸说她!
崔妩轻咬唇瓣,泪珠在眼眶里要落不落,
“阿妩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江家,为了老祖宗您的清誉啊。”
她这话一出,满堂皆静。
陈老夫人眉头紧皱,江蕴珠更是直接嗤笑出声:
“你勾引男人还说是为了祖母?真是天大的笑话!”
崔妩却不理她,只抬头看向陈老夫人,眼神清澈又委屈:
“那日在莲华寺,池家公子当众议论江家,说……说江家如今全靠祖母您一个老人家支撑,小辈无人能担重任,门庭衰落只怕就在眼前。阿妩人微言轻,与他争辩无用,恰好储世子经过,阿妩才不得已上前求助,请储世子出面制止了池公子的妄言。”
她说着,尾音更是哽咽:
“阿妩深知此举不妥,但当时情急,实在不忍江家声誉受损,更不忍老祖宗您被人如此轻视。若因此让家族蒙羞,阿妩甘愿受罚。”
这番话可谓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与储观止接触的缘由,又暗捧了老夫人的地位。
陈老夫人脸色稍霁,但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哦?那池家公子具体说了什么?”
崔妩早就打好腹稿,不慌不忙地说了几句不轻不重,却又确实能戳中江家痛处的话。
最后还补充道:
“当时在场还有几位官家小姐,若老祖宗不信,可以派人去问问,便知阿妩所言非虚。”
她赌的就是老夫人为了家族颜面,绝不会真的去查证这种丢人的事。
再说了池横现在被关在牢狱中,脏水泼了就泼了,他也没有清白到哪里去。
果然,陈老夫人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不少:
“即便如此,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该如此冒失。”
“祖母教训的是,”
崔妩乖巧应下,
“阿妩日后定当更加谨言慎行,绝不再给家族添麻烦。”
眼看崔妩并没有像想象中受到责罚,江蕴珠急了:
“祖母,你别信她!她分明就是……”
“够了!”
陈老夫人打断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事情我已经清楚。阿妩虽然行事欠妥,但初衷是好的。蕴珠,你不该妄加揣测,搬弄是非。”
江蕴珠被训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不敢反驳。
“都退下吧,”
陈老夫人挥挥手,
“阿妩留下。”
待众人散去,陈老夫人看着垂首站在下方的崔妩,目光复杂:
“你如今,倒是越发伶俐了。”
崔妩恭敬地回答:
“阿妩不敢,只是深知在府中全凭老祖宗怜惜,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陈老夫人盯着她看了片刻,才缓缓道: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江家养着你,你也要时刻记得自己的本分。”
“阿妩谨记。”
从松鹤堂出来,青黛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道:
“小姐,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
崔妩却没什么喜色,只是淡淡道:
“这次是过去了,但以后要更加小心。经过今天这一出,她们怕是更容不下我。”
果然,画屏传了话来陈老夫人以“静心思过”为名,扣下了崔妩下个月的月例。
“小姐,她们这也太欺负人了!”
青黛气得眼圈都红了,小姐的月例本就不多,怎么禁得起这么克扣。
崔妩却并不意外。
陈老夫人虽说年事已高,但是向来喜欢敲打小辈。
二人刚走出院门,就见江云初与江蕴珠早早的等在了门口。
崔妩还记得上一世,这位名义上的表哥江云初是如何假意帮她周旋,实则将她视为棋子,最终与江家长辈合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笑的时,在她死后江云初却像是疯魔了一般,躲在自己的卧房里画她的小像。
此刻再见,她心底只剩一片寒意。
这一世,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