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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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脉长河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火是从永昌号后院烧起来的。
莫正卿赶到时,火势已经窜上房梁,浓烟滚滚,半个夜空被映成暗红色。街坊邻里都提着水桶赶来救火,但永昌号是砖木结构,库房里堆满了布料——那些布匹浸了水还能用,但一旦着火,就是最好的燃料。
“让开!让开!”王捕头带着十几个衙役赶到,指挥救火,“从隔壁院子打水!快!”
莫正卿没有立刻上前。他站在街对面,借着火光观察。火是从库房位置烧起的,但前堂和后院之间的过道火势较小——这不像意外失火,更像是有人故意在库房纵火。
金掌柜瘫坐在街边,脸色惨白,嘴里喃喃:“完了……全完了……”
永昌号的伙计们拼命从火场里抢出些账本、银箱,但更多的货物都在库房,眼看是救不出来了。一匹匹绸缎、棉布在火中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金掌柜。”莫正卿走过去,“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金掌柜抬头,眼中满是血丝,“打更的经过时喊走水了,我们冲进去,库房已经全是火……”
“今晚谁在库房当值?”
“是阿福……但他也不见了……”金掌柜突然抓住莫正卿的衣袖,“莫公子,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火?”
莫正卿不答反问:“库房里除了布,还放了什么?”
金掌柜眼神闪烁:“没……没什么……”
“是吗?”莫正卿压低声音,“我听说,有些布商会用库房藏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从松江来的‘特殊货’?”
金掌柜的手猛地一颤,松开了。
就在这时,火场里传来一声惨叫。一个救火的伙计被掉落的房梁砸中,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拖出来,已经昏死过去。
“都退后!”王捕头大喊,“房子要塌了!”
话音未落,永昌号的主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倒塌。火星四溅,围观的人群惊叫着后退。
大火又烧了一个时辰才渐渐熄灭。天蒙蒙亮时,永昌号已经只剩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衙役们在废墟中翻找,抬出三具烧焦的尸体——是库房守夜的伙计,还有一个是金掌柜的远房侄子,在店里学做生意。
金掌柜看到侄子的尸体,当场晕了过去。
王捕头走到莫正卿身边,压低声音:“莫公子,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街角,王捕头道:“你昨天说的那事……有眉目了。”
“废矿?”
王捕头点头:“我派人去看了,西边那个废矿里确实有东西。但不是布。”
“是什么?”
“是尸首。”王捕头脸色凝重,“四具,都死了有些日子了,身上有伤。还有……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木牌烧焦了一半,但还能看清上面的字:“漕”。
“漕帮的人?”莫正卿心头一紧。
“看打扮像。但更麻烦的是……”王捕头凑得更近,“我们在矿洞里还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几颗铅子。不是普通的弹丸,而是军用的制式铅弹,底部还刻着“天启三年制”的字样。
“这要是报上去,可是通天的大案。”王捕头盯着莫正卿,“莫公子,你跟我说实话,你那些布……真的只是布吗?”
莫正卿脑中飞速运转。废矿里有尸体、有军火,却没有布。这说明什么?偷布的人把布转移了?还是……偷布和藏尸的是两拨人?
“王捕头,我的布确确实实是苏州来的棉布,货单、钞关文书俱全。”莫正卿道,“至于矿洞里的东西……我一概不知。”
“但你昨天特意提醒我废矿……”
“我只是猜测。”莫正卿道,“王捕头,现在永昌号起火,死了三个人。这事和矿洞的尸首、军火会不会有关联?”
王捕头脸色变了变:“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莫正卿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悄悄塞过去,“只是觉得,这案子越查越大,王捕头若是能一举破获,可是大功一件。”
王捕头掂了掂银子,足有十两。他沉吟片刻:“矿洞的事,我可以暂时压着。但永昌号这场火……总得有个说法。死了三个人,上面一定会追查。”
“那就查。”莫正卿道,“好好查查永昌号的库房里,除了布还藏着什么。也查查金掌柜最近和什么人来往,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王捕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莫公子,你年纪轻轻,心思可够深的。”
“只是为了自保。”莫正卿平静道,“王捕头,我那些布若能找回,赏银再加二十两。”
“七十两……”王捕头动心了,“成,我再派人去查。但你得给我点线索——布可能被转移到哪了?”
莫正卿想了想:“偷布的人用马车运走,马车有车辙。歙县能藏几百匹布的地方不多,除了废矿,还有废弃的祠堂、庙宇、或者……私人宅院的地窖。”
“私人宅院?”王捕头眼睛一亮,“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莫正卿道,“王捕头办案,自然有办案的路子。”
两人正说着,一个衙役匆匆跑来:“捕头!废墟里发现了这个!”
是一把短刀。刀身被火烧得发黑,但刀柄是铜制的,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像是一只鹰。
王捕头接过刀,脸色骤变:“这是……边军的制式刀。”
“边军?”
“看这鹰纹,是辽东军的东西。”王捕头声音发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正卿想起莫守礼私贩军火的事,心中雪亮。永昌号果然也牵扯进去了。这场火,恐怕不是意外,而是灭口——有人要烧掉证据,连人带物一起烧掉。
“王捕头,这案子……你最好小心查。”他提醒道,“牵扯到边军,就不是普通纵火案了。”
王捕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额角冒汗:“他娘的,怎么摊上这种案子……”
“但也可能是机会。”莫正卿道,“王捕头若能把军火走私、杀人灭口的案子查清,功劳可不小。”
“功劳也得有命领。”王捕头苦笑,但还是把刀收好,“莫公子,今日这些话,出我口,入你耳。”
“自然。”
王捕头带人继续勘查现场。莫正卿回到布庄,李先生等人已经等在门口,个个脸色担忧。
“公子,永昌号这把火……”李先生低声道,“会不会烧到咱们头上?”
“不会。”莫正卿道,“但咱们得做好准备。从今天起,布庄夜里加派双倍人手,库房周围泼水,准备好水缸、沙土。刘武,你再去雇十个可靠的苦力,工钱加五成,但要签死契——一旦出事,他们得拼命。”
刘武点头:“我这就去。”
“张猛、陈平,你们去查查,最近歙县有没有陌生的边军模样的人出现。特别是受伤的、生病的。”
“边军?”
“对。”莫正卿没多解释,“小心点,别让人察觉。”
两人领命而去。
莫正卿回到后院,赵师傅正带着徒弟赶制“古风青云衫”。土布已经染好,颜色确实暗沉,但有种独特的厚重感。赵师傅在领口、袖口镶了深青色绸缎边,又用银线绣了暗纹——远看不显,近看才能看到云纹、水纹,精巧得很。
“公子你看。”赵师傅拿起一件成品,“这样式如何?”
莫正卿接过细看。衣衫整体朴素,但细节处见功夫。尤其是内襟绣的那行字——“志在青云”,用的是古篆,更添文气。
“好!”他赞道,“赵师傅果然手艺精湛。这一件,定价二两八钱。”
“比原定的三两便宜些,但又比永昌号的仿品贵。”李先生会意,“既显档次,又让人买得起。”
“第一批二十件,三日后交货。”莫正卿道,“李先生,你现在就去通知那些预订的客人,就说因用料改为宋代古法织染的‘缁布’,工期需延长两日,但每件降价二钱,并附赠‘青云腰带’一条。问他们是否愿意等。”
“若有人不愿等呢?”
“那就全额退款。”莫正卿道,“但你要记下这些人的名字——连两日都不愿等,说明不是真心喜欢这衣衫,只是跟风。这样的人,不是咱们的目标客人。”
李先生佩服道:“公子高明。”
安排完这些,已经日上三竿。莫正卿简单吃了点东西,正准备去趟徐教谕府上——家宴就在今晚,得提前准备——前堂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一看就是常年跑船的水手。他穿着粗布衣衫,但脚上的靴子却是上好的牛皮,不便宜。
“这位爷,您找谁?”伙计上前招呼。
“我找莫正卿莫公子。”汉子声音沙哑,“就说,松江来的。”
莫正卿心头一跳,从屏风后走出来:“我就是。阁下是……”
汉子上下打量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陈东家让我来的。”
是王顺的信!
莫正卿接过,当场拆开。信很短,王顺的字迹仓促:
“公子见字如面。我已见陈东家,呈上书信布样。陈东家初时震怒,后沉思良久,问及沈先生近况。我据实以告。陈东家长叹,言‘故人已逝,人情未还’。他同意供货,价格按市价加半成,但有两个条件:一、首批货须现银交易;二、公子须亲至松江,面谈后续。另,陈东家让我转告:莫守礼之船,五日后确抵新安江码头,船上确有‘重货’。陈东家已‘安排妥当’。然此事风险极大,望公子早作准备。王顺顿首。”
莫正卿看完,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另一块却悬得更高。
松江货源打通了,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但陈万财要他亲自去松江,这其中有风险——万一是个陷阱呢?而且“安排妥当”四个字,意味深长。陈万财要对莫守礼的船动手,这要是败露,就是血仇。
“陈东家还有话吗?”他问那汉子。
汉子压低声音:“东家说,五日后酉时,新安江老渡口往下三里,有个河湾,叫‘鬼见愁’。公子若想亲眼看看,可去那里。但务必隐蔽,勿带多人。”
鬼见愁……莫正卿知道那个地方,水流湍急,两岸悬崖,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我明白了。”莫正卿道,“多谢阁下传信。李先生,取十两银子给这位大哥,算作路费。”
汉子却摆手:“不必。东家吩咐了,这趟差事不许收钱。”他顿了顿,“东家还说,沈先生的徒弟,他信得过。望公子好自为之。”
说完抱拳一礼,转身就走。
莫正卿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慨。沈账房生前到底积了多少人情?这些关系,如今都成了他的助力。
但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肩上沉重。这些人情,是要还的。而他现在的每一步,都牵扯着越来越多的人。
“公子,松江那边……”李先生问。
“成了。”莫正卿把信收好,“首批货五百匹苏布,价格比市价高半成,但比莫守礼的货源便宜一成。关键是,现银交易——咱们现在没那么多现银。”
“账上只剩不到五十两了。”李先生苦笑,“五百匹布,按一两一匹算,也要五百两。加上运费、打点,至少六百两。”
六百两……莫正卿脑中飞快盘算。布庄现在每天的流水不到二十两,就算把预售的青云衫款收齐,也就一百多两。差得太远。
除非……
他想起莫守礼的那些账册。里面记录了不少莫守礼私吞族产、做假账的证据。如果把这些证据交给族老们,能不能逼莫守礼吐出些银子?
但这样就是彻底撕破脸了。而且族老们未必会站在他这边——利益面前,亲情算什么?
正思索着,门外又来了人。这次是徐教谕府上的管家。
“莫公子,老爷让我来传话:今晚家宴照旧,但请公子务必前来,有要事相商。”管家顿了顿,“老爷还说,金掌柜也会去。”
金掌柜?永昌号刚烧了,金掌柜还有心情赴宴?
莫正卿心中疑窦丛生,但面上平静:“请回复教谕大人,正卿一定准时赴约。”
管家走后,莫正卿立刻叫来石勇——他天快亮时才回来,补觉刚起。
“松江的消息,你知道了?”石勇问。
“知道了。五日后鬼见愁,陈万财要对莫守礼的船动手。”莫正卿道,“石勇,你今晚跟我去徐教谕家。我总觉得,这场家宴不简单。”
“金掌柜也在,会不会是鸿门宴?”
“鸿门宴也得去。”莫正卿道,“但咱们得做好准备。你带几个人,埋伏在徐府外面。若一个时辰后我没出来,你就……”
他做了个手势。石勇点头:“明白。”
傍晚,莫正卿换上一件新做的青云衫——不是土布版,而是用库房里最后几尺好布做的。又备了份厚礼:一对白玉镇纸,是父亲生前收藏,价值不下百两。这是下血本了,但他必须弄清楚徐教谕到底想干什么。
徐府在城东,是个三进院子,不算奢华,但雅致。管家引着莫正卿穿过前院,来到中堂。堂内已经摆好宴席,徐教谕坐在主位,左手边是金掌柜——他换了身干净衣裳,但眼睛红肿,神色憔悴。右手边还空着一个位置。
“正卿来了。”徐教谕难得露出笑容,“坐。”
莫正卿行礼落座,这才发现堂内除了他们三人,再无旁人。连伺候的丫鬟小厮都被屏退了。
“今日请二位来,是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徐教谕开门见山,“永昌号的事,金掌柜已经跟我说了。这场火,不是意外。”
金掌柜猛地抬头:“教谕大人……”
“你不必瞒我。”徐教谕摆摆手,“库房里除了布,还有别的东西,对吧?”
金掌柜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今日去了趟县衙,王捕头给我看了这个。”徐教谕从袖中取出那把短刀,放在桌上,“边军的刀。还有,矿洞里的尸首、军火……金掌柜,你好大的胆子!”
金掌柜扑通跪下:“教谕大人饶命!我……我也是被逼的!是莫守礼!都是莫守礼逼我的!”
“说清楚。”
“莫守礼他……他私贩军火,从松江运来,藏在矿洞里。永昌号的库房,是他用来中转的地方。前些日子,那批货出了纰漏,死了几个漕帮的人,尸体就藏在矿洞……”金掌柜涕泪横流,“昨晚那把火,肯定是莫守礼放的!他怕我暴露,要灭口!”
莫正卿心中震动,但面上不动声色:“金掌柜,这些话可有证据?”
“有!我有账本!莫守礼每次运货,我都偷偷记了一笔!”金掌柜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就在这里!时间、数量、经手人,全有!”
徐教谕接过账本,翻看几页,脸色越来越难看:“五百斤火药,三千颗铅子,二百副弓弦……莫守礼这是要造反吗?”
“还不止。”金掌柜咬牙,“他还勾结官府,钞关、县衙、甚至……甚至府衙里都有他的人。教谕大人,我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啊!”
徐教谕沉默良久,看向莫正卿:“正卿,你怎么看?”
莫正卿深吸一口气:“教谕大人,此事关系重大,已不是布业竞争那么简单。私贩军火,按律当斩,家产充公。莫守礼敢做这事,背后定有靠山。”
“你是说……”
“魏忠贤。”莫正卿吐出三个字。
堂内顿时死寂。
天启年间,谁不知道九千岁魏忠贤?他权倾朝野,党羽遍布天下。如果莫守礼真是魏党的人,那这案子……就动不得了。
“可有证据?”徐教谕声音发干。
“暂时没有。但莫守礼一个布商,敢碰军火,若没有天大的靠山,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莫正卿道,“而且他这些年垄断歙县布业,打压异己,手段狠辣,若无人撑腰,早就被扳倒了。”
徐教谕额角冒汗。他本以为只是个商业纠纷,最多牵扯到纵火、杀人,没想到竟捅到魏忠贤那里去了。这要是处理不好,别说乌纱帽,性命都难保。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莫正卿看向金掌柜:“金掌柜,你想活命吗?”
“想!当然想!”
“那就配合。”莫正卿道,“你手里的账本,是扳倒莫守礼的关键。但光有账本不够,需要人证、物证。五日后,莫守礼有一批货要到新安江码头,你知道这事吧?”
金掌柜点头:“知道。还是军火,数量比上次还大。”
“好。”莫正卿道,“五日后,你跟我去码头,当场指认。只要人赃并获,莫守礼就跑不了。到时候,你可以将功折罪。”
“可……可万一他背后真是魏忠贤……”
“那就更要当场拿下。”莫正卿道,“众目睽睽之下,人赃并获,就算魏忠贤想保他,也得掂量掂量——为了一个地方布商,值不值得惹一身骚。”
徐教谕眼睛亮了:“你是说,把事情闹大?”
“对。闹得越大,越安全。”莫正卿道,“最好能惊动巡抚,甚至南京的六部。魏忠贤权势再大,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金掌柜还在犹豫,徐教谕已经拍板:“就这么办!金掌柜,你若配合,我保你不死。若不配合……”他看了眼桌上的刀,“这把刀,就可以是你的凶器。”
赤裸裸的威胁。金掌柜浑身一颤,终于点头:“我……我配合。”
“好。”徐教谕道,“正卿,五日后,我也去。我以县学教谕的身份,召集些生员、士绅同去,做个见证。”
“教谕大人英明。”莫正卿拱手,心中却想:老狐狸,这是要抢功啊。
但这样也好。有徐教谕出面,事情就更有分量了。
宴席草草结束。离开徐府时,天已全黑。石勇带人从暗处迎上来:“怎么样?”
“成了。”莫正卿低声道,“五日后,新安江码头,有一场大戏。”
“莫守礼的军火?”
“对。”莫正卿道,“金掌柜反水了,徐教谕也站我们这边。这次,莫守礼不死也要脱层皮。”
石勇却皱眉:“正卿,我总觉得太顺了。莫守礼经营这么多年,会这么容易栽?”
“所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莫正卿道,“你立刻去趟苏州,找沈晚——现在该叫顾晚了。让她通过顾家的关系,查查莫守礼在苏州有没有产业、有没有靠山。要快,五日内必须有消息。”
“好。那你这边……”
“我这边没事。”莫正卿道,“王捕头在查失窃的布,松江的货快到了,布庄也能维持。关键是五日后——那才是决战。”
石勇点头,连夜出发。
莫正卿独自走在回布庄的路上。夜风很凉,吹得他头脑清醒了些。
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永昌号大火、矿洞尸首、松江来信、徐府密谈……像一张大网,正迅速收紧。而莫守礼,就在网中央。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莫守礼如果真是魏党的人,会这么容易被抓住把柄吗?金掌柜的反水,会不会是苦肉计?徐教谕的站队,是真想除害,还是另有所图?
还有那把边军的刀……为什么会出现在火场?是有人故意留下,嫁祸给莫守礼,还是莫守礼故意留下,混淆视听?
越想,越觉得这潭水深不见底。
回到布庄,李先生还在等他:“公子,下午王捕头派人来传话,说找到布的下落了。”
“在哪?”
“在城西一座荒宅的地窖里。”李先生道,“一百匹布,一匹不少。但守宅的人跑了,没抓到。”
“布呢?”
“已经运回来了,就在后院。”
莫正卿松了口气。布找回来了,至少眼前的危机解除了。
“还有件事。”李先生神色古怪,“送布来的衙役说,王捕头在荒宅还找到些别的东西……是几封书信,好像和公子有关。”
“什么书信?”
李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衙役说,王捕头让把这个交给公子,说……公子看了就明白。”
莫正卿接过,拆开。里面是几封信的抄本——原信已经被王捕头扣下了。
第一封,是莫守礼写给一个叫“赵公公”的人的,日期是三个月前。信中提到“莫家长房遗孤已归,恐生变故”,请求赵公公“行个方便”,让这遗孤“消失”。
第二封,赵公公的回信,只有一行字:“漕帮水路,可作安排。”
第三封,是莫守礼给漕帮一个小头目的,附赠一百两银票,“请于新安江险滩处,送莫正卿上路”。
日期正是莫正卿从杭州回徽州的那段时间。
莫正卿的手开始发抖。
原来那次回程遇到的“水匪”,不是意外,是谋杀。是莫守礼买通漕帮,要在他回乡路上杀了他。
幸亏他走了陆路,又幸亏遇到石勇……
“公子……”李先生担忧地看着他。
莫正卿把信折好,收进怀里。他的脸色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眼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冷掉,硬掉。
“李先生。”
“在。”
“明天开始,布庄所有进出的货物、银钱,全部加倍核查。所有伙计,重新查一遍底细。还有……”他顿了顿,“去铁匠铺,打十把刀,要快,要锋利。”
“刀?”
“对。”莫正卿抬头,眼神冷得像冰,“既然有人不想让我活,那我也不让他活。”
窗外,夜色深沉。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了。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
而五日后,新安江畔,将有一场生死较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