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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十五章:宴前惊雷

周府侧门内,偏僻的厢房。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靛蓝色棉袍、头戴小帽的中年管事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略带疏离的笑容,目光在屋内七人身上快速扫过,尤其在两位女子(薛静和徐婉)身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诸位便是赵大人府上的‘海外客卿’?”管事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大户人家下人特有的、不卑不亢的腔调,“寿宴即将开席,请随我来。宴设东花厅,诸位席位已备好,请谨守本分,勿要喧哗失仪。”

“客卿”?赵秉安倒是给他们安了个稍微像样点的名头。夏铭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连忙躬身应道:“有劳管事了。”

七人依次走出狭窄的厢房,跟在管事身后,再次踏入周府精致却冰冷的庭院。丝竹声、谈笑声、杯盘轻碰声越发清晰,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肉香、脂粉香以及一种富丽堂皇所特有的、令人微微眩晕的气息。与他们身上浆洗发硬的粗布衣、脚下沾着尘土的旧布鞋形成刺眼对比。

沿途遇到的丫鬟、小厮,无不衣着光鲜,步履轻快。偶尔有衣着华贵的宾客经过,投来或好奇、或审视、或不屑的一瞥,随即移开目光,仿佛他们是不值得多看一眼的微尘。这种无声的、基于衣着和身份的蔑视,比直接的辱骂更让人感到屈辱和寒意。

薛静微微垂着眼睑,步伐平稳。徐婉则低着头,紧紧挨着薛静,身体有些僵硬。毛文瀚昂着头,目光直视前方,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绷。田岳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谦恭笑容,眼神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陈锋和张磊则几乎不敢抬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东花厅是一座宽敞明亮的厅堂,雕梁画栋,暖阁内生着数个炭盆,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厅内已摆开了十余张八仙桌,宾客云集,衣香鬓影。主位方向,设着一张大圆桌,铺着大红锦缎桌围,显然是主人和最重要的宾客所在。

管事将他们引至靠近门口、最外侧的一张桌子旁。这张桌子已经坐了几个人,看打扮多是些师爷、清客、或者小商户之流,见到夏铭等人到来,也只是略略抬眼,便继续低声交谈,显然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诸位请在此落座。”管事交代一句,便转身离开,融入喧嚣的人群中。

这张桌子位置偏僻,离主位最远,光线也相对暗淡。桌上已摆好了冷盘、杯箸,酒壶里温着黄酒。同桌的人自顾自聊天,无人与他们搭讪。这是一种刻意的冷落和隔离。

夏铭等人默默坐下。夏铭坐在面向厅内中心的方向,薛静和徐婉挨着他坐下,毛文瀚、田岳、陈锋、张磊依次坐在外侧。他们学着旁人的样子,将手规矩地放在膝上,目光低垂,做出恭谨守礼的模样,实则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寿宴尚未正式开始,宾客们还在寒暄走动。夏铭看到赵秉安坐在离主桌不远的一桌,正与同桌一位穿着绸缎长袍、商人模样的老者低声交谈,脸上带着惯有的、谨慎的微笑。孙税吏则坐在更靠近主桌的一席,正与周家一位管事的模样的人说话,眼神不时瞟向赵秉安的方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周老太爷尚未现身。主桌上空着几个位置。

“那就是周老太爷?”田岳用极低的声音,朝主桌旁边一个被簇拥着的、穿着绛紫色万字纹锦缎袍子、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的老者努了努嘴。那老者正抚须大笑,与周围奉承的人说着什么,气派十足。

“应该是周家的长子,周大老爷。”夏铭低声道,他记得田岳打听来的信息,周老太爷年事已高,通常只在关键时刻露面。

厅内的喧嚣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丝竹班子的乐声变得欢快喜庆。忽然,一声嘹亮的通传响起:“老太爷到——!”

整个花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宾客都站起身,转向主桌方向。夏铭等人也连忙跟着站起。

只见两名健仆搀扶下,一位身材瘦小、穿着更为华贵的深紫色寿字纹绸袍、头戴镶嵌翠玉瓜皮帽的老者,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脸上皱纹深刻如刀刻,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几分锐利,缓缓扫过满堂宾客。这便是今日的寿星,周家真正的掌舵人,周老太爷。

“恭贺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顿时满厅响起一片祝贺之声,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周老太爷似乎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他微笑着,在搀扶下走到主位坐下,抬手虚按:“诸位亲朋厚意,老朽心领了。今日寒舍略备薄酒,诸位务必尽兴!”

寿宴正式开始。主桌上,周老太爷、周大老爷、本县知县(一位面容清癯、神情严肃的中年官员)、县丞、主簿等有头脸的官员乡绅依次落座。赵秉安的座位离主桌隔了两桌,孙税吏则紧挨着县丞那一桌的下首。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如流水般端上各桌。同桌的几人开始动筷,互相敬酒,话题也渐渐放开,多是些生意经、田亩收成、官府新政之类的闲谈,偶尔夹杂着对主桌大人物的奉承和对时局的抱怨。

夏铭等人小心地模仿着旁人的动作,尽量不发出声响。食物很精美,是他们穿越以来从未尝过的美味,但此刻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他们不敢多吃,也不敢多饮,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主桌上,知县大人起身说了几句祝寿的官面话,周老太爷连连谦谢。随后,便是各桌有头脸的宾客轮流上前敬酒祝寿。

轮到赵秉安时,他端着酒杯,恭敬地走到主桌前,说了几句得体的祝词。周老太爷笑着应了,目光却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夏铭他们所在的方向,对赵秉安道:“赵典史年轻有为,手下还有海外奇才,我大明海纳百川,此乃佳话。不知那几位海外客卿,今日可曾前来?老朽对海外风物,倒是颇有兴趣。”

来了!果然提及了他们!

赵秉安神色不变,躬身道:“老太爷垂询,下官惶恐。那几个粗鄙之人,略通些海外杂学,难登大雅之堂,今日特来为老太爷贺寿,正在末席聆听教诲。”

“既来了,何妨一见?”周老太爷呵呵笑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大半个花厅。许多人的目光立刻投向了门口那张不起眼的桌子。

压力如同实质般降临。夏铭深吸一口气,对同伴们使了个眼色,率先站起身。薛静、徐婉等人也连忙跟着站起。

他们这一动,立刻成为全场的焦点。粗布衣衫在满堂锦绣中显得异常扎眼。好奇、审视、鄙夷、玩味……各种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打在他们身上。

夏铭领着众人,走到主桌前方不远不近的位置,按照临时抱佛脚学来的礼节,一起躬身行礼:“海外流民夏铭(薛静、徐婉……),恭贺周老太爷福寿安康。”

动作生硬,口音古怪。厅内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

周老太爷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尤其在夏铭和薛静脸上多看了几眼,才缓缓道:“免礼。果然是……海外风貌,与我大明子民迥异。听闻尔等擅数算奇技,还助赵典史厘清了仓廒积弊?”

这话问得刁钻。直接把他们和赵秉安“厘清仓廒积弊”(实则是打击吴大使)的功劳绑在一起,看似夸奖,实则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提醒在座的某些人(比如孙税吏及其盟友)他们是谁的“刀”。

夏铭垂首道:“老太爷谬赞。我等侥幸略识文字,蒙赵大人不弃,驱使做些抄录核对之粗活,岂敢言功。仓廒之事,全赖赵大人秉公处置,上官明察。”

他把功劳全推给赵秉安和“上官”,撇清自己,同时点明自己只是“驱使做些粗活”,降低威胁性。

周老太爷不置可否,忽然转向身边的知县,笑道:“县尊大人,我大明开海禁以来,蕃商蕃货日多。这几个海外之人,倒也懂些礼数。不如让他们说说海外见闻,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知县大人看了夏铭等人一眼,神色平淡:“周老既有此雅兴,便让他们说说无妨。”

这是要考校,也是要他们当众“表演”,满足这些士绅的好奇心,同时进一步试探他们的底细和应对能力。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孙税吏嘴角的冷笑更明显了。赵秉安端着酒杯,眼神微凝,看着夏铭。

夏铭心念电转。说海外见闻?他们哪有什么真正的海外见闻?只能依靠张磊那点历史知识和徐婉平时看的杂书,结合一些模糊的现代地理概念,半真半假地编造。但必须小心,不能说出明显超越时代认知或犯忌讳的内容(如地圆说、万国林立等),也不能显得太无知。

“回老太爷,县尊大人,”夏铭定了定神,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道,“海外广袤,岛屿星罗,风俗各异。小的等人所居之地,偏处一隅,民多以渔猎、贸易为生。其地湿热多雨,出产稻米、香料、珊瑚、珍珠等物。其民肤色略深,言语与我大明官话迥异,文字多以符号记音……”

他描述了一个模糊的、类似东南亚地区的景象,尽量使用当时可能已有传闻的词汇。旁边张磊和薛静暗自捏了把汗,生怕他说错。

周老太爷听了几句,似乎兴趣不大,打断道:“可有奇风异俗?或……奇技淫巧之物?”

奇技淫巧!这个词让夏铭心头一凛。他想起徐婉之前的提示,周家有个孙子喜欢稀奇玩意。

“奇风异俗……彼处有以船为家,终生漂泊于海上者,称为‘疍民’。亦有崇信巫鬼,以鸡骨占卜之俗。”夏铭避重就轻,“至于器物……彼处工匠善制大小海船,能远涉风涛。亦有精巧鸟铳、自鸣钟等物传入,然非我等粗鄙之人所能详解。”

他提到海船、鸟铳、自鸣钟,这些都是明代中后期已传入或有所耳闻的东西,不算太出格,又能勾起兴趣。

果然,周老太爷还没说话,坐在他下首的一个锦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眉眼与周大老爷相似)眼睛一亮,忍不住开口问道:“自鸣钟?可是那种能自行报时,内有机关齿轮的西洋钟?你们可曾见过?知其原理否?”

这大概就是周家那个喜欢稀奇玩意的孙子了。

夏铭暗松半口气,恭敬答道:“回公子,确曾见过。其外壳多以精铜或檀木制成,内有发条、齿轮、摆锤等机关联动,以发条之力驱动,按时敲击响铃或显示刻度。原理……小的愚钝,只知与杠杆、齿轮传动有关,具体机巧,实非所能知。”

他故意说得半懂不懂,既显真实,又避免被追问细节露馅。

那周公子露出些许失望,但兴趣未减,还想再问。周老太爷却轻咳一声,瞥了孙子一眼,那青年立刻噤声。

“海外之物,精巧则精巧矣,终是奇技。”周老太爷淡淡道,重新看向夏铭,“尔等既入我大明,便当遵我大明礼法,习我圣贤之教。那些机巧之物,知道便罢,不必深究,以免玩物丧志。”

“老太爷教训的是。”夏铭连忙应道,姿态放得更低。

这一关,似乎暂时糊弄过去了。周老太爷没有再为难他们,挥了挥手:“尔等退下吧。用心当差,好生做事。”

“谢老太爷,谢县尊大人。”夏铭带着众人再次行礼,退回自己的座位。

坐下时,背后已是一片冷汗。同桌的那几人看他们的眼神,也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少了几分完全的漠视。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孙税吏那边,又有了动作。

只见孙税吏端着酒杯,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先是向主桌敬了一杯,然后目光一转,竟朝着夏铭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厅内不少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

孙税吏走到近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夏铭:“夏先生,赵典史手下得力干将,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适才听老太爷问起海外风物,孙某忽然想起一桩旧事,心中疑惑,还想向夏先生请教。”

来了!正戏开场!夏铭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孙大人折煞小人了。大人有何疑问,但请直言,小人知无不言。”

孙税吏晃着手中的酒杯,慢悠悠道:“孙某掌管税粮,常与数字打交道。前些时日,偶见赵典史处理仓廒旧账,效率惊人,听闻便是得益于夏先生等人引入的某种……‘番码’与‘格子表’?”

他果然知道!而且在这个场合公开提了出来!这是要把他们和赵秉安的“新法”再次绑定,并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审视!

“不敢。”夏铭谨慎道,“只是海外粗浅计数之法,比之算盘,未必便捷,只是格式清晰些,便于核对。赵大人不嫌粗陋,略加采用而已。”

“哦?只是格式清晰?”孙税吏眼睛一眯,“可我听说,此法迥异常法,符号古怪,运算极快,甚至能察觉许多陈年旧账中隐藏的……‘疏漏’?”他故意在“疏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

厅内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查账、疏漏,这些词在官场和商场都异常敏感。

夏铭感觉到赵秉安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带着审视和压力。他必须小心回答,既要维护赵秉安(也是维护他们自己),又不能过分刺激孙税吏,更不能透露任何具体的“疏漏”内容。

“大人明鉴,”夏铭语气愈发恭顺,“所谓‘疏漏’,多是因历年账目混杂、记录不清所致。新法不过是将其重新归类整理,使眉目清晰,便于上官核查。至于其中是否有不妥之处,非小人等可以妄断,一切皆由赵大人及各位上官明察。”

他把皮球踢回给“上官”,同时暗示新法只是工具,发现问题的是“上官”。

孙税吏却不肯罢休,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一股寒意:“夏先生何必过谦?吴大使去职,仓廒险些走水、中毒,桩桩件件,似乎都发生在尔等‘厘清账目’之后。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些许关联?或是……有人借‘新法’之名,行构陷之实?!”

这话已经近乎赤裸裸的指控了!将吴大使倒台、仓库事故的责任,隐隐指向赵秉安和他们这些“新法”执行者!厅内气氛陡然凝固!

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般射来。赵秉安的脸色沉了下去。周老太爷抚着胡须,眼神玩味。知县大人微微皱眉。

夏铭的心跳如擂鼓。他知道,此刻一句话答错,就可能万劫不复。他必须反击,但不能硬顶。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孙税吏,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惶恐”:“孙大人此言,小人实不敢当!小人等流落至此,蒙赵大人收留,得一容身之所,感激尚且不及,岂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仓廒事故,官府自有公断。小人等只是奉命行事,记录抄写,于具体事务一概不知,更不敢妄加揣测。至于‘新法’……不过是些书写格式的变动,如同有人善楷书,有人善行草,何来构陷之说?大人掌管税粮,明察秋毫,想必更能体会账目清晰之重要。小人等若有行差踏错之处,任凭大人与各位上官责罚,绝无怨言。”

他以退为进,先撇清自己,强调只是“奉命行事”、“记录抄写”,将责任上移。然后巧妙地将“新法”类比为书法格式,淡化其“攻击性”。最后,将孙税吏捧高,暗示他应该支持“账目清晰”,同时摆出任凭处置的低姿态,堵住对方继续发难的口实。

孙税吏盯着夏铭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夏铭的眼神坦荡(至少表面如此),姿态也放得极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若继续逼迫几个“卑微流民”,反而显得有失身份,气量狭小。

他忽然哈哈一笑,拍了拍夏铭的肩膀(力度不轻):“夏先生倒是会说话。本官不过是随口一问,不必紧张。来,本官敬你一杯,愿尔等尽心竭力,继续为赵典史分忧!”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夏铭连忙端起自己面前几乎未动的酒杯,也跟着饮尽。酒液辛辣,灼烧着喉咙。

孙税吏转身,笑着对主桌方向拱了拱手,又瞥了赵秉安一眼,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一场风暴,看似暂时平息。但夏铭知道,孙税吏的杀意,已经毫不掩饰。刚才那番对话,既是警告,也是宣战。

寿宴继续进行,歌舞升平。但夏铭这一桌,再无人有心思动筷。每个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重压。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着的徐婉,忽然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猛地抓住旁边薛静的手,手指冰冷,用力之大,几乎要掐进薛静的肉里。

“静……静姐……”徐婉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和痛苦,如同梦呓,“‘标记’……动了……很强烈……在……在那边……”

她的目光,直直地、失神地望向花厅侧后方,一条通往内院的走廊入口。

几乎同时,夏铭看到,赵秉安不知何时已经离席,正与周家的一名管事低声说着什么,然后两人一起,匆匆走向那条走廊!

是赵秉安!徐婉感应到的“标记”强烈波动,指向了赵秉安?还是赵秉安要去的地方?

难道……赵秉安要去处理那本“私账”?或者,去见那个“府城来的冯姓官员”?

机会?还是更大的陷阱?

夏铭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看向薛静,薛静也正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同样的惊疑与决断。

宴席正酣,无人注意他们这几个“小人物”。

去,还是不去?

跟上去,可能发现至关重要的秘密,也可能触发那致命的“标记”,暴露自己。

不跟,就只能坐以待毙,等待宴席结束后,可能到来的、未知的清算。

夏铭的目光迅速扫过同伴。毛文瀚眼神决绝,田岳咬了咬牙,陈锋和张磊虽然害怕,但也望向他。

没有时间犹豫了。

夏铭对薛静极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低声快速道:“毛哥,田岳,你们留在这里,应付场面。陈锋,张磊,帮忙掩护。薛静,你照顾徐婉,跟我来。记住,如果一刻钟后我们没回来,或者厅内有什么异动……你们见机行事。”

说罢,他端起酒杯,装作微醺踉跄的样子,起身离席,朝着茅房的方向走去。薛静则扶着依旧在轻微颤抖、眼神失焦的徐婉,也跟着起身,低声道:“我陪妹妹去更衣。”

三人巧妙地避开了大多数人的视线,消失在花厅侧面的阴影里。

走廊昏暗,两侧悬挂着稀疏的灯笼。隐约能听到前面赵秉安和管事低微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赵大人,冯爷在后园水轩等候多时了……”

“有劳带路。事情……可还顺利?”

声音渐行渐远。

夏铭和薛静扶着徐婉,屏住呼吸,借着廊柱和盆景的掩护,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徐婉的身体越来越冷,颤抖也越来越厉害,但她似乎努力集中着精神,用微弱的气音指引着方向:“左边……岔路……‘标记’……很近了……”

他们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虽是冬日,仍有松竹点缀,假山亭台,曲径通幽。花园深处,临水有一座灯火通明的轩馆。

赵秉安和管事的身影,消失在轩馆的门内。

而徐婉却猛地停住脚步,死死拉住夏铭和薛静,脸色惨白如鬼,瞳孔因为极度恐惧而放大,她用尽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不能过去……‘标记’……不止一个……那里……有……两个……‘标记’在……碰撞……”

两个标记?碰撞?

夏铭和薛静的血液,瞬间冻结。

轩馆内,除了赵秉安和那个“冯爷”,还有谁?另一个携带“标记”的人?是敌是友?他们在“碰撞”什么?

而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此刻正站在黑暗的花园里,前方是未知的险地,后方是危机四伏的宴席。

进退维谷,真正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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