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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晨光初露,寒气刺骨。沈清辞感觉身体比昨又好了些许,至少独自走到院中不再眼前发黑、需要中途喘息。她裹紧身上所有能穿的衣物,目光落在院子中央那口被荒草半掩的废井上。

水是生命之源,更是改善现状的关键。没有可靠的水源,清洁、烹饪、乃至未来可能尝试的种植都无从谈起。这口井,必须清理出来。

“崔嬷嬷,春桃,”她唤来两人,“今天,我们想办法看看这口井。”

崔嬷嬷看着那黑黢黢的井口和湿滑的井台,脸上露出惧色:“娘娘,这井怕是早就枯了,或是被脏东西堵了。井台这么滑,危险啊。再说,咱们没有绳子,没有桶……”

“先看看。”沈清辞很坚持。她慢慢走到井边,探头向下望去。井口不大,直径约三尺,井壁用青砖垒砌,不少砖块已经松动脱落。井很深,下面一片幽暗,看不真切,但隐约能听到极深处传来细微的、空洞的回响,似乎并非完全涸。井口附近散发着湿的霉味和淡淡的土腥气,井壁上爬满了暗绿的苔藓。

“需要绳子,需要探查。”她自语。意识知识库里关于水井清理和维护的基本知识浮现出来,大多是原理,具体作需要工具。

“绳子……”春桃挠挠头,“咱们只有捆破烂的麻绳,又短又细,不顶用。”

沈清辞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些枯黄的蒿草杆子和坍塌厢房散落的烂木料上。“蒿草杆子韧性强,可以试着编结成长绳,但需要时间,也不够牢固。”她沉吟着,“或许,可以先用现有东西做个简单的探测。”

她让春桃找来那最短的麻绳,又让崔嬷嬷寻来一块拳头大小、相对规整的石头。沈清辞将石头牢牢捆在麻绳一端,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石头缓缓垂入井中。麻绳只有两丈多长(约六七米),很快放到了头。绳子绷直,石头显然还未触底。

“井很深,绳子不够。”沈清辞将绳子拉上来。石头表面沾着湿滑的泥垢,凑近闻,是地下水特有的土腥味,但并不污浊恶臭。“下面应该有水,而且是活水,至少是渗水。”这个判断让她精神一振。

但要清理并使用,需要更长的绳索、提水工具、清理井壁和井底淤泥的工具。这些,她们都没有。

“娘娘,要不……还是等王公公下次来,问问能不能弄点旧绳子?”春桃提议。

沈清辞摇摇头。王瘸子能弄来红糖已是冒险,再索要绳索水桶这类“大型工具”,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注意,也未必能成。必须自己想办法。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院中的废弃物。烂木头……是否可以尝试制作一个最简易的辘轳?哪怕只是能绕绳子的转轴?还有井壁清理,需要长杆和耙子类的东西……

正思索间,隔壁院子又传来了咳嗽声,比昨似乎略微平缓了一些,但依然沉闷费力。

“春桃,你去看看,问问那宫女,她们主子用了昨天的方子,感觉如何?夜里咳得可厉害?”沈清辞吩咐道。这是个了解反馈、也是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春桃去了,很快回来,脸上带着一丝轻松:“娘娘,那宫女说,她们主子昨夜咳得确实少了些,后半夜勉强睡了两个时辰。那点红糖水含着,喉咙也觉得润了点。她千恩万谢的,又说拿不出什么东西谢我们……”

“有效就好。”沈清辞点点头。蒲公英和车前草的清热作用,加上红糖润肺提气,对症了普通的风寒郁热咳嗽,起了些效果。这让她对自己的判断和这冷宫中的“医疗潜力”多了点信心。

“她还说,”春桃补充道,声音压低了些,“她们主子想问……问娘娘,是否还有别的法子?她总觉得闷,咳出来的痰……颜色不太对。”

痰色不对?黄稠?铁锈色?或带血丝?沈清辞心念电转。这提示感染可能加重,或者有其他问题。但眼下,她手里没有任何消炎抗菌的强效药物,无论是中药还是西药。

“告诉她,继续用蒲公英和车前草,鲜草捣汁最好,叶泡水也可。多喝温水。若有条件,饮食尽量清淡,但要有营养。”沈清辞只能给出最基础的建议。“另外,问她,她们院子里,有没有生姜?哪怕一小块?或者葱白?”

春桃又跑了一趟,带回来的消息是:生姜没有,但墙角去年遗落的一棵野葱,居然还活着,挖出了小指头细的一点葱白。

“葱白也好,煮水喝,发散风寒。”沈清辞道。她让春桃把这点宝贵的葱白送过去,同时带过去一句话:“病去如抽丝,急不得。若信得过,可常通个消息。”

这是一个更明确的结盟信号。在冷宫,孤立意味着等死,抱团或许能挣得一线生机。对方既然主动询问并接受帮助,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

处理完隔壁的事,沈清辞将注意力转回水井。她指挥春桃和崔嬷嬷,将坍塌厢房那边较为粗直、长度尚可的几木椽子拖过来,又找来一些相对结实的蒿草杆。她据自己的记忆和知识库中的简单机械原理,尝试设计一个最原始的提水装置:用两较粗的木棍交叉固定做成支架,中间横一更光滑的木棍作为转轴,蒿草绳缠绕其上。虽然简陋到可笑,但至少比徒手拉绳省力,也能绕更长的绳子。

整个上午,主仆三人就在这寒风中,磕磕绊绊地对付那口井和那些破烂材料。沈清辞身体虚弱,主要负责指导和打结(她记得几种牢固的绳结),崔嬷嬷和春桃负责出力。进展缓慢,木棍不直,绳子易滑,手指冻得通红僵硬。

午后,王瘸子送饭时,看到她们在井边忙活,愣了一下,没说什么,放下篮子就走了。今的篮子依旧寒酸,但沈清辞注意到,那清汤里,居然多了几片薄薄的、几乎透明的萝卜片。

这细微的变化,让沈清辞心中微动。王瘸子在观察,也在试探性地释放一点点善意。或许,那点红糖和今天的萝卜片,不仅仅是看在银簪的份上,也是因为隔壁的动静,让他觉得这边或许“还有点用”或“没那么快死”?

生存的博弈,在每一个细节里。

下午,简易的辘轳架子总算勉强立了起来,虽然摇摇晃晃。她们用所有能找到的麻绳、破布条甚至撕开的旧衣条,接成一条更长、但粗细不匀、看起来极不可靠的“绳子”,末端系上那块石头,再次垂入井中。

这一次,绳子放了近三丈(约十米),终于传来了石头触底的沉闷声响,紧接着是石块在泥水中滑动的声音。

“到底了!有水声!”春桃兴奋地低呼。

沈清辞让她慢慢将石头拉上来。绳子湿了大半截,末端的石头和绳结上沾满了黑褐色的淤泥,散发出一股陈腐的土腥味,但并不臭。

“水是有的,但井底淤泥很厚,需要清理。”沈清辞判断,“而且这水不能直接喝,必须沉淀、过滤,最好煮沸。”

清理井底需要专业的工具和技巧,她们现在做不到。但至少,知道了有水,并且水质似乎没有严重污染(没有恶臭和明显杂质),这已是天大的好消息。她们可以先设法打上一点水,用于清洗和尝试过滤。

她们用破瓦罐做了一个简易的“水桶”——其实就是用绳子绑住罐子提手。第一次尝试打水,罐子在井壁上磕磕碰碰,差点脱手。打上来的小半罐水,浑浊不堪,满是悬浮的泥沙。

沈清辞并不气馁。她让春桃找来净的(相对)破布,叠了几层,做成一个简单的滤网,架在另一个瓦罐上,将打上来的浑水慢慢倾倒过滤。虽然过滤后的水依然不够清澈,但肉眼可见的泥沙少了许多。

“把这些水,用那个没裂的陶罐装着,静置一夜,泥沙会沉底。”沈清辞吩咐,“明天,我们用上层稍微清一点的水,烧开了,试试能不能喝。” 煮沸是消毒的关键一步。

有了水,哪怕只是浑浊的井水,经过沉淀过滤煮沸,生存的保障就多了一分。沈清辞甚至开始计划,等身体再好些,天气暖些,或许可以用这些水尝试在破损的瓦盆里种点东西——比如隔壁给的那包种子,或者野蒜头。

傍晚,隔壁的宫女竟然主动过来了,隔着矮墙,递过来一个小小的布包,声音细弱:“我们主子说……多谢您的方子和葱白。这是她以前存的……一点陈皮,化痰或许有点用。还有……主子说,若您这边需要旧物,比如烂木桶板子什么的,我们那边墙角还有几块,或许能用上。”

布包里是几片瘪发黑的陈皮,保存不当,药效存疑,但心意可贵。更重要的是“旧物”的信息。木桶板子!或许可以用来加固井绳,或者制作更可靠的提水工具!

沈清辞让春桃真诚道谢,并收下了陈皮。“请转告你们主子,陈皮我收下了,多谢。木桶板子,若方便,明可否让春桃去取一两块?我们正在设法清理水井。”

宫女应了,匆匆回去。

夜色降临,漱玉轩比往多了些生气。有了获取净水的希望,有了隔壁似是而非的同盟迹象,甚至王瘸子的态度也有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缓和。

沈清辞喝着小半碗用过滤沉淀后的井水煮开、又加了一丁点红糖的热水,感觉冰冷的四肢百骸都舒坦了些。两个孩子喝了略稠一点的米汤(多放了一点点米),似乎睡得也安稳了些。

她坐在床头,借着油灯如豆的光,看着手心里那块从隔壁得到的青色鹅卵石。石头冰凉光滑,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哑光。

在这座吃人的宫殿最底层,在这片被遗忘的荒庭里,生存的曙光,似乎正从废井的淤泥中,从野草的茎里,从病患微弱的感激里,从那些几乎被当作垃圾的旧物中,极其缓慢、却又异常顽强地,透出第一缕微光。

前路依然漫长艰险,但手中这块冰冷的石头,仿佛有了温度。那是求生的意志,在绝境中相互辨认、谨慎靠近的温度。

明天,她要尝试用那些木桶板子。明天,她要进一步了解隔壁那位“主子”。明天,或许还能从王瘸子那里,得到多一点关于冷宫外界的信息。

一步一步,如履薄冰,但必须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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