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铁官试百炼·天枢影
一
“天枢”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树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再摇曳,静得能听到落叶擦过地面的沙沙声。
韩信脸上的表情从凝固,逐渐转为一种极深的探究。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缓缓靠回身后的树,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林凡第一次见到他做出这种带有思考意味的小动作。
“天枢……”韩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咀嚼其中的含义,“那个老丈,还说了什么?”
林凡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过于冒险,但话已出口,只能继续圆下去。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老丈说得不多……只说那是个很古老的地方,藏了很多失传的学问。他还说,天枢有‘守门人’,守护着不该流传于世的东西。”
“不该流传于世的东西?”韩信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锐利的光,“比如你的滑轮组算法?还是你说的‘力学’?”
“可能吧。”林凡含糊其辞,“老丈后来再没提过,我也没多问。”
一阵夜风吹过,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了几下。韩信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赌错了——或许韩信本不知道天枢阁的存在,自己这番话反而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
但韩信的下一句话让林凡明白,自己赌对了。
“我听过类似的传说。”韩信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压抑的兴奋,“不是天枢,是另一个名字——‘守藏室’。传说周王室衰落后,有一批掌管典籍和秘术的史官带着最珍贵的传承隐入民间,他们守护的东西,能改变天下格局。”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凡:“林兄,你说有没有可能,你的老丈……就是这一脉的传人?而你说的‘天枢’,就是他们现在的藏身之处?”
林凡心里一震。韩信竟然自己脑补出了这样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比林凡原本准备的任何说辞都更完美——既解释了知识的来源,又不必透露穿越的秘密。
“我不知道。”林凡谨慎地说,“老丈从未承认过什么,只是偶尔会说出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比如?”
林凡想了想,决定抛出一个真正的诱饵:“比如他说过,‘时空如织,不可妄断其线’。”
这句话是他临时编的,但结合天机枢和玉玦的秘密,隐隐指向了时空穿越的本质。如果韩信——或者他背后的什么人——真的与天枢阁有关联,这句话应该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果然,韩信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不再追问,转而重新拿起石板和炭条:“今夜就到这里吧。林兄,你教我的这些算法,我要好好消化。三后此时,我们再会。”
林凡松了口气,点头应下。
两人各自收拾东西。韩信吹熄油灯,将地图和兵书仔细收好,忽然又问了一句:“林兄,若真有一天,你找到了那个‘天枢’,你会进去吗?”
月光下,林凡看到韩信眼中有着罕见的热切。那不是一个执戟郎中该有的眼神,而是一个渴求知识、渴望改变命运的人才会有的光芒。
“我不知道。”林凡诚实地说,“但我相信,有些知识之所以被藏起来,或许是因为它太危险。”
韩信笑了笑,那笑容意味深长:“危险的东西,往往也最有用。告辞。”
他转身没入黑暗,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林凡独自站在原地,握紧了怀里的玉玦。刚才的对话中,玉玦一直在微微发热,像在提醒他什么。
回到工匠营时,已是丑时末。林凡悄悄躺回铺位,却怎么也睡不着。韩信的每个表情、每句话都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天枢阁、守藏室、秘术传承……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让林凡对这个时代有了更深的认识。或许穿越者不止他一个,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就有来自不同时代的人来到这个世界,留下了各自的痕迹。
那么,天机枢和玉玦,又在这个“织网”中扮演什么角色?
二
接下来的两天,林凡过得很平静。王匠头没再刁难他,反而给了他一个单独的小工棚,让他带着阿禾三人继续改进军中器械。吴校尉的任命正式下来了,林凡成了“匠伍长”,每月有两百钱的军饷,还能领到额外的粟米。
但平静很快被打破。
第三天清晨,传令兵带来了新的命令——这次直接来自项羽本人。
“项将军令!”传令兵站在工匠营中央,声音洪亮,“命工匠营三月内造三百张重型踏张弩,弩力需达三石,射程二百步以上!逾期不完成,匠营全员,军法处置!”
命令一出,整个工匠营炸开了锅。
三百张!还是三石力的重型弩!这几乎是正常半年的工作量。而且重型弩需要上好的柘木做弩臂、精铜铸弩机、牛筋制弩弦——这些都是紧俏物资,军营里本没有这么多库存。
王匠头脸色惨白,抓住传令兵:“军需官那边……”
“范增亚父亲自督办此事。”传令兵面无表情,“所需材料,明会送来第一批。但亚父说了,材料有限,要省着用。若有人中饱私囊、虚报损耗,一经发现,斩立决!”
说完,传令兵转身离开,留下满营恐慌的工匠。
林凡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找到王匠头:“匠头,往年造三百张弩需要多少材料?”
王匠头苦笑:“柘木至少要五十方,精铜八百斤,牛筋三百副,麻绳五千尺……还不算辅料。但现在军营里的库存,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那亚父说送来的第一批……”
“最多够造五十张。”王匠头压低声音,“林凡,我看出来了,这不是真要造弩,这是要借机……清理一些人。”
清理?林凡一愣,随即明白了——范增是在用这种方式,清除军中的“无用之人”。如果工匠营完不成任务,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罚一批人,甚至全部处死,再换上新的人。
而自己这个刚被提拔的匠伍长,很可能就是第一个目标。
果然,下午材料送到时,林凡的心沉到了谷底。送来的柘木都是边角料,尺寸不一,很多还有虫蛀;精铜只有一百斤,而且杂质很多;牛筋只有三十副,其中一半已经发硬老化。
这别说造五十张弩,造二十张都勉强。
“林伍长。”负责送材料的军需官皮笑肉不笑地说,“亚父交代了,这些材料要造出至少三十张合格的弩。您是能人,想必有办法。”
林凡盯着那些劣质材料,大脑飞速运转。硬拼质量肯定不行,只能在工艺和设计上想办法。
“我需要时间研究。”他说。
“三天。”军需官伸出三手指,“三天后,我来验收第一张样弩。若不合格……”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军需官走后,工匠营一片死寂。老匠人们都看着林凡,眼神复杂——有幸灾乐祸的,有同情的,也有期待的。
阿禾三人凑过来:“林大哥,怎么办?”
“先别慌。”林凡强迫自己冷静,“把所有材料清点分类,特别是木料,按尺寸、硬度分开。阿禾,你去打听一下,营里有没有会鞣制皮革的老匠人。阿木,你去找找有没有废弃的旧弩,拆了看看能不能回收零件。阿土,你去收集松脂和动物油脂,越多越好。”
三人领命而去。林凡则走到那堆劣质柘木前,蹲下身仔细检查。
木材确实不好,但并非完全不能用。虫蛀的部分可以切除,尺寸小的可以拼接……等等,拼接?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如果采用复合弩臂呢?用多层薄木片胶合,交错纹理,强度可能比单木料更高。而且可以标准化生产——统一尺寸的薄木片,用模具压制胶合,这样即使材料不好,也能保证每张弩臂性能一致。
还有弩机。精铜杂质多,脆性大,不适合做受力件。但可以换思路——用铁。这个时代已经有块炼铁技术,虽然质量不如钢,但做弩机的非核心部件应该够用。而且铁比铜便宜,更容易获取。
至于牛筋不足……可以用混合材料。牛筋、麻绳、丝线混编,再浸涂松脂油脂增加韧性和防水性。
一个个想法在林凡脑海中成型。他抓起炭条,在石板上飞快地画起草图。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阿禾三人陆续回来,带回的消息有好有坏:营里确实有个老皮匠,但两年前手受伤后就不了;废弃的旧弩找到了五张,能拆出一些零件;松脂和油脂收集了不少。
“林大哥,有办法了吗?”阿禾小心翼翼地问。
林凡抬起头,眼中有了光:“有。但需要很多人手,还需要一些特别的材料。”
“什么材料?”
“铁,最好是熟铁。还有鱼胶——大量的鱼胶。”
阿禾皱眉:“铁的话,营里铁匠铺应该有一些边角料。但鱼胶……那是贵族才用的东西,军营里恐怕没有。”
林凡正要说话,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工棚外传来:
“鱼胶的话,我或许能帮忙。”
三
林凡转头,看到萧月站在工棚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素色的深衣,但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布包。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萧姑娘?”林凡起身,“你怎么……”
“听说你遇到了麻烦。”萧月走进来,将布包放在工作台上打开。里面是几个小陶罐,还有一卷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这是上好的黄鱼胶,已经熬制好的。”她指着陶罐,“这是我叔父从江南带来的,原本想用来修补家传的器物,现在……先给你用。”
林凡愣住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就当是还你上次的人情。”萧月打断他,目光落在石板上的草图,“这是你设计的新弩?”
“嗯。”林凡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材料不够,只能想办法改进工艺。复合弩臂、铁木混制弩机、混合弩弦……如果成功,性能应该不会比传统制法差,而且生产速度更快。”
萧月仔细看着草图,眼中闪过异彩:“多层胶合……交错纹理……林公子,这些想法,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又来了。林凡心中叹息,面上不动声色:“自己琢磨的。以前见老匠人修车轮,就是用多层木板胶合,比整木更耐用。”
这倒是实话。古代车轮确实常用复合工艺。
萧月点点头,没再追问。她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套精致的刻刀和测量工具——尺、规、矩,都是青铜打造,做工精良,远超军营里用的粗劣工具。
“这些也借你。”她说,“我叔父说,好匠人要有好工具。”
林凡接过刻刀,入手沉甸甸的,刃口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这绝对不是普通工匠能拥有的东西。
“萧姑娘,你叔父是……”
“他是彭城的铁官,掌管官营冶铁。”萧月平静地说,“也是……对古器物很有研究的人。林公子,等你这批弩造完,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我家族有一件祖传的器物损坏了,营中匠人都修不好。”萧月的声音很轻,“那器物……很特别。我想,或许只有林公子这样的巧思,才能修复。”
林凡心中一动。祖传器物?损坏?会不会和天机枢、玉玦类似?
“是什么器物?”他问。
“现在说还太早。”萧月摇摇头,“等林公子渡过眼前这关再说吧。三后,军需官来验收时,我会再来的。”
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步伐轻盈无声。
林凡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工作台上的鱼胶和工具,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萧月和她叔父,到底是什么人?普通铁官会有这么精良的工具?会轻易把贵重鱼胶送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工匠?
还有她说的“祖传器物”……
“林大哥。”阿禾小声说,“这位萧姑娘,好像不是普通人。”
林凡点点头:“我知道。”
但他现在没时间深究。三天时间,他必须造出一张能让军需官——也就是范增——满意的样弩。
“叫所有人来。”林凡深吸一口气,“今晚,我们开工。”
四
接下来的三天,工匠营灯火彻夜不熄。
林凡将工匠分成三组:一组处理木料,按他设计的尺寸切割薄木片,每一片都要刨平、打磨,确保厚度一致;一组准备胶合剂,用鱼胶混合松脂,调制成黏稠的胶液;一组回收旧弩零件,熔炼铁料,打造新的弩机部件。
他自己则带着阿禾三人,制作复合弩臂的压制模具。模具用硬木雕成,内壁刻有导槽,确保多层木片胶合时不会错位。胶合后要用重物压紧,放置一天一夜才能固化。
这期间,王匠头来看过几次,每次都是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离开。林凡知道,这老匠人既希望他能成功,又怕他成功后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人性如此,林凡能理解。
第二天夜里,第一复合弩臂出模了。
林凡小心地取下重物,撬开模具。木臂呈深褐色,纹理交错,表面光滑。他用手掰了掰,韧性极好,回弹有力。
“成功了!”阿禾兴奋地叫道。
但林凡没敢松懈。他连夜测试了弩臂的承重——挂上一石半的重物,弩臂只有轻微弯曲,卸重后完全恢复。这个性能,已经接近优质柘木弩臂了。
第三天清晨,所有零件准备完毕。
弩机主体用回收的精铜和熟铁混制,关键部件用铁,非受力件用铜,既保证了强度,又节省了贵重材料。弩弦用牛筋、麻绳、丝线三股混编,浸涂油脂后晾,弹性十足。
最后的组装在众目睽睽下进行。林凡的手很稳,每个榫卯、每个销钉都严丝合缝。当最后一弩弦挂上钩牙时,一张完整的三石踏张弩呈现在众人面前。
弩身长四尺三寸,弩臂弧度优美,弩机泛着金属冷光。虽然用了很多替代材料,但整体做工精细,甚至比传统的制式弩更显精巧。
“试射。”林凡说。
靶场设在工匠营后的空地。一百五十步外立着一个人形木靶,靶心画着红圈。
林凡亲自上弦——得益于滑轮组改进,三石弩的上弦并不费力。他压入一支标准弩箭,举弩、瞄准、屏息。
扣动悬刀。
弩箭破空而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精准地钉在靶心红圈内,入木三分。
“好!”围观的工匠们爆发出欢呼。
但林凡没停。他连续上弦、射击,一连射了十箭。箭箭中靶,最远的甚至射穿了二百步外的草垛。
射速、精度、威力,全部达标。
王匠头走上前,摸着还温热的弩身,手在微微发抖:“林凡……你这弩,比军中的制式弩……还要好。”
林凡没说话。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来。
午时,军需官准时到来。同来的还有范增身边的一个亲随,那人面无表情,目光如鹰。
“样弩呢?”军需官问。
林凡将弩呈上。
亲随接过,仔细检查每一个细节。他用手指敲击弩臂,听声音;扳动弩机,试力度;甚至用鼻子闻了闻胶合处的味道。
检查了足足一刻钟,他才放下弩,看向林凡:“材料用了多少?”
林凡报上清单:柘木边角料二十斤、精铜三斤、熟铁五斤、牛筋一副半、鱼胶两斤、麻绳十尺……
“鱼胶?”亲随皱眉,“哪来的?”
“一位友人相借。”林凡平静回答。
亲随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那位友人,可是姓萧?”
林凡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是。”
亲随没再追问,转而测试弩的性能。射程、精度、射速,全部超过要求。
“不错。”他终于吐出两个字,“按这个制法,三个月内,三百张弩能完成吗?”
“如果材料供应稳定,可以。”林凡说,“而且,我可以训练其他工匠,采用分工流水作业,速度会更快。”
“流水作业?”亲随眼中闪过好奇,“详细说说。”
林凡简单解释了标准化生产、分工协作的概念。亲随听完,沉默了片刻。
“林凡,你跟我来。”他说,“亚父要见你。”
五
再次走进范增的大帐,林凡的心情比上次更复杂。帐内除了范增,还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人。那人约莫五十岁,面容严肃,穿着深青色官服,腰间佩着一枚青铜印绶。
“这位是萧铁官。”范增介绍道,“也是萧月的叔父。”
林凡行礼。萧铁官微微颔首,目光在林凡身上扫过,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器物。
“坐。”范增指了指下首的席位。
林凡依言坐下。帐内很安静,能听到炭火盆里木炭爆裂的噼啪声。
“你的弩,我看过了。”范增缓缓开口,“确实巧思。但你用的那些工艺——复合弩臂、铁木混制、混合弩弦,还有你所谓的‘流水作业’,这些……都不是寻常匠人能想到的。”
林凡低下头:“只是些取巧的法子,材料不足,只能如此。”
“取巧?”萧铁官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林匠师,你可知你用的鱼胶,是江南贡品级的珍品?你用的刻刀,是前秦宫廷匠作监的遗物?你所说的‘流水作业’,与《考工记》中记载的‘百工分职’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那本书……早已失传。”
林凡的后背渗出冷汗。他意识到,这次会面,本不是讨论弩的问题。
“萧铁官过誉了。”他努力保持镇定,“我只是个普通工匠……”
“普通工匠不会知道‘天枢’。”萧铁官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
林凡猛地抬头,正对上萧铁官锐利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
“韩执戟前来找过我。”萧铁官继续说,“他说,你提到过一个叫‘天枢’的地方,还说那里藏着不该流传于世的学问。”
范增在一旁静静听着,手指在暖炉上轻轻摩挲。
林凡的大脑疯狂运转。韩信果然把消息透露出去了!而且直接找到了萧铁官——这说明什么?说明萧铁官很可能就是天枢阁的人,至少是相关者!
“我只是……转述老丈的话。”林凡艰难地说。
“那位老丈现在何处?”
“早已不知所踪。”
萧铁官盯着林凡,许久,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案几上。
那是一块青铜残片,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表面蚀刻着复杂纹路。纹路的风格……和天机枢如出一辙!
“认识这个吗?”萧铁官问。
林凡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腔。他强忍着伸手去摸的冲动,摇头:“不认识。”
“这是从一件古器物上脱落的。”萧铁官说,“那器物损坏严重,我修复多年,始终不得其法。林匠师,你既有巧思,可愿一试?”
林凡明白了。这就是萧月说的“祖传器物”。而这所谓的“修复”,恐怕也是一次测试——测试他是否真的与天枢阁有关联。
“我尽力。”他说。
萧铁官点点头,将残片收回袖中:“三后,萧月会带你去我府上。记住,此事不得告诉任何人,包括韩信。”
他站起身,对范增行礼:“亚父,下官告退。”
萧铁官离开后,帐内只剩下林凡和范增。炭火盆的火光在范增脸上跳跃,让那张苍老的脸显得格外阴森。
“林凡。”范增忽然说,“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东西,不该碰?”
“亚父是指……”
“我不管你从哪学来的手艺,也不管你认识什么人。”范增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刀子,“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楚军的人。你的手艺,要为项将军效力。若让我发现你……另有心思……”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下去吧。”范增挥挥手,“那三百张弩,好好造。造好了,有赏。造不好……你知道后果。”
林凡行礼退出。走出大帐时,他感到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握紧怀里的玉玦,那玉石此刻正微微发烫,像在警告什么。
回到工匠营时,阿禾迎上来:“林大哥,怎么样?”
“没事。”林凡勉强笑了笑,“继续活吧。从明天开始,我教你们‘流水作业’。”
他走向自己的工作台,却发现台上放着一卷用细麻绳捆扎的竹简。竹简很旧,绳结的打法很特别——是活结,轻轻一拉就能解开。
林凡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他解开绳结,展开竹简。
竹简上只有一行字,用标准的秦篆书写:
“三后的修复,是你的机会,也是你的考验。若通过,可得入门之钥。若失败,当知天枢之门,非妄人可入。”
没有落款。
但林凡认得这字迹。和鸿门宴主帐柱子上刻的“L.F.”,笔锋如出一辙。
张良。
林凡卷起竹简,手指在微微发抖。他抬起头,望向军营外暮色笼罩的山峦。
三后的修复,到底是什么?
而那个“入门之钥”,又意味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