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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巷尾的垃圾堆散发着馊味,陈宇靠在斑驳的墙根上,膝盖的钝痛顺着骨头缝往骨子里钻。他撸起袖子,盯着胳膊上的伤——那几道被林秀娟抓出来的红痕,此刻像被墨水浸过,边缘泛着青黑,正一点点往肉里渗。

像条活着的虫子。

“操。”他低声骂了句,摸出那个小玻璃瓶。瓶身冰凉,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的液体在晃,清得像水,却比水重,沾在瓶壁上挂出细细的水痕。

林秀娟说会传染。卖煎饼的大爷脖子上有针孔,她手腕有勒痕,自己胳膊上是抓痕——这“东西”的传染途径,好像不止一种。

陈宇拧开瓶盖,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飘出来,混着点说不清的腥气。他犹豫了,这玩意儿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林秀娟是真救他,还是想把他也变成D-72那样的怪物?

可那青紫色还在爬,已经快到肘关节了。他想起大爷那双浑浊的黄眼睛,想起梦里被咬过的人倒地抽搐的样子,心一横,把液体往伤口上倒。

“嘶——”

像是酒精泼在烧红的烙铁上,疼得他倒吸凉气。伤口处冒出细密的白泡,青紫色的边缘像被烫过似的缩了缩,留下圈浅粉色的印记。

管用?

陈宇盯着伤口看了半分钟,白泡消了,青紫色没再蔓延,只是那片皮肤变得冰凉,像贴了块铁皮。他松了口气,把空瓶塞进裤兜,刚想站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塑料摩擦的声音。

是个拾荒者,蹲在垃圾堆另一边翻东西,手里的铁钩“哐当”撞在铁皮桶上。那人穿着件看不出颜色的棉袄,头发乱得像鸡窝,看见陈宇,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咧开嘴笑,露出只剩两颗牙的牙床:“小哥,有烟没?”

陈宇摇摇头。他不抽烟。

拾荒者“啧”了一声,没再理他,继续用铁钩扒拉垃圾,嘴里念念有词:“昨天还看见个烟盒呢……狗日的,被野猫叼走了……”

野猫?

陈宇的心提了一下:“这附近……野猫多?”

“多!”拾荒者往地上啐了口痰,“尤其是这几天,跟疯了似的,夜里在房顶上跑,叫得跟小孩儿哭似的。昨天我还看见一只白猫,蓝眼睛,叼着个手指头,从那墙头上跑过去了。”

手指头。

陈宇想起张奶奶的话,后背一阵发凉。他看向拾荒者说的墙头,矮墙爬满了青苔,墙头上有个破洞,不知道通向哪里。

“大爷,”陈宇递过去半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是刚才从出租屋带出来的,“你知道市生物研究所怎么走吗?”

拾荒者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抢过矿泉水,拧开就灌,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抹着嘴说:“你去那干啥?晦气地方!”

“找人。”陈宇含糊道。

“别去!”拾荒者突然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那地方邪门得很。前阵子我去那边拾荒,看见穿白大褂的半夜往外运东西,黑袋子装的,鼓鼓囊囊的,扔上车的时候还动了动。我跟过去想看清楚,被个戴口罩的抓住了,差点没被打死。”

他撸起袖子,胳膊上有块青紫的瘀伤,形状像个鞋底印:“他还警告我,再靠近就把我‘处理’了。处理!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陈宇的手指攥紧了口袋里的金属片,D-73的棱角硌着掌心。处理?是像处理那只白猫一样,还是像处理D-72?

“那地方……是不是有很多猫?”

“可不是嘛!”拾荒者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以前总看见研究员抱着猫进进出出,白的多,蓝眼睛,看着怪好看的。可这阵子没见了,倒是野猫越来越多……”他突然打了个哆嗦,“说起来,前几天我在研究所后墙根看见个女的,穿碎花裙,蹲在那哭,手里攥着个工牌,上面好像有个‘7’字……”

陈宇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什么样?”

“脸没看清,头发挡着。”拾荒者挠了挠头,“我问她咋了,她不理我,就盯着墙根的猫洞看,嘴里说‘都跑出来了’‘关不住了’。后来我听见有车过来,她就钻猫洞进去了,动作快得跟猴子似的。”

猫洞。

陈宇看向不远处的墙头,突然明白林秀娟为什么对猫那么敏感。也许她就是从那种洞里跑出来的。

“谢了。”陈宇站起来,膝盖还是疼,但能走了。他想离这地方远点,至少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弄清楚金属片和D-73的意思。

“哎,小哥!”拾荒者突然叫住他,指着他的胳膊,“你这伤……咋弄的?跟那研究所出来的人似的。”

陈宇的心一紧:“什么意思?”

“前阵子我看见个从研究所跑出来的男的,胳膊上也有这青黑印子,”拾荒者比划着,“后来被白大褂抓住了,拖回去的时候,那印子都爬到脖子了,眼睛直勾勾的,跟丢了魂似的。”

陈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青紫色虽然没蔓延,但那片冰凉的皮肤好像在扩大。他没再说话,转身就走,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拾荒者的惨叫。

“啊——!”

他猛地回头,看见那拾荒者倒在垃圾堆旁,一只白猫正扑在他肩上,蓝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光,嘴里叼着块血淋淋的肉——是从拾荒者脖子上撕下来的。

更多的猫从墙头的破洞里钻出来,黑的、黄的、花的,眼睛都亮得吓人,围上去,很快就把拾荒者的身体淹没了。

陈宇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转身就跑。膝盖的疼痛被恐惧压下去,他跑得飞快,耳边全是自己的喘息和身后传来的猫叫声,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冲进一条陌生的巷子,撞在一个收废品的三轮车上才停下,车斗里的塑料瓶“哗啦”滚了一地。

“你他妈瞎跑什么!”车夫是个壮实的汉子,瞪着他骂道。

陈宇扶着车把喘气,指着身后:“猫……有猫……”

汉子皱了皱眉,探头往巷口看了看,没看见什么,撇撇嘴:“神经病。”转身去捡地上的瓶子。

陈宇这才发现,身后的猫叫声消失了,巷子安安静静的,只有风吹着塑料袋在地上打旋。

怎么回事?那些猫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那片青紫色的皮肤突然有点发烫。他摸了摸,温度越来越高,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烧。

“妈的。”他骂了句,觉得不对劲,刚想找个地方坐下,就听见汉子“咦”了一声。

“你这胳膊咋回事?”汉子指着他的伤口,眼睛瞪得溜圆,“跟我家隔壁老王似的!”

陈宇的心沉了下去:“老王?”

“就前两天疯了那个,”汉子捡起个瓶子,“突然就咬人,被警察抓走了。我去看的时候,他胳膊上就有这青黑印子,跟你这一模一样。对了,他好像就在那个什么研究所上班,听说还是个小头头呢。”

又是研究所。

陈宇的脑子嗡嗡作响。他突然想起林秀娟说的“D-73是钥匙”,想起那个金属片上的螺旋图案,想起拾荒者说的“黑袋子里的东西会动”。

这些人,这些猫,都和研究所脱不了关系。而自己,现在也成了其中一员。

“师傅,”陈宇抓住汉子的胳膊,“你知道老王被抓哪去了吗?”

汉子被他抓得一哆嗦,甩开他的手:“不知道!警察带走的,说是送精神病院了。你这人不正常,离我远点!”说完蹬着三轮车就走,车斗里的瓶子晃得叮当作响。

陈宇站在原地,看着三轮车消失在巷口。精神病院?恐怕是被“回收”了吧,像林秀娟一样。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属片,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点。现在不能慌,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弄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弄清楚三个月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转身往巷子深处走,这里看起来比较偏僻,应该安全。走了没几步,看见墙上贴着张租房广告,用红笔写着:“单间出租,带地下室,月付,无需身份证。”

无需身份证。

陈宇的眼睛亮了。这地方太适合现在的他了。

广告上留着个电话,他摸出碎屏的手机,还好没摔坏,拨号过去。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是个沙哑的女声:“谁?”

“租房。”陈宇压低声音。

“在哪看到的?”

“巷子墙上。”

“哦,”女声顿了顿,“下来吧,32号院,门口有棵老槐树。”

挂了电话,陈宇按照地址找到32号院,门口果然有棵老槐树,树干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院门是道生锈的铁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走进去,院子里堆着些杂物,几个老太太坐在小马扎上择菜,看见他,都停下动作,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怪怪的。

陈宇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问,就听见屋里传来脚步声,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走出来,头发花白,背有点驼,手里拄着根拐杖,正是电话里的声音:“你要租房?”

“嗯。”陈宇点点头。

“跟我来。”老太太转身往屋里走,拐杖“笃笃”敲在地上,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陈宇跟在她身后,经过那些择菜的老太太时,发现她们的眼睛都有点浑浊,像是蒙了层白翳。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林秀娟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地下室在厨房旁边,门是块厚厚的木板,老太太掀开木板,露出个黑黢黢的楼梯:“下面啥都有,就是潮点。一个月五百,先交押金。”

陈宇探头往下看,楼梯陡得很,下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一股霉味。

“我先看看。”他说。

老太太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个手电筒,扔给他:“自己看。”

陈宇接住手电筒,打开,光柱刺破黑暗。他深吸一口气,往下走。楼梯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墙壁上渗着水珠,滑溜溜的。

走到最底下,是个不大的房间,摆着张破床和一个掉漆的柜子,墙角堆着些旧报纸。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他松了口气,转身想上去,手电光扫过墙壁时,突然停住了。

墙上贴着些旧报纸,有几张脱落了,露出后面的墙皮。墙皮上,有人用红漆画了个图案——螺旋状的,和他口袋里金属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图案下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D-73,别信她们。

陈宇的心脏瞬间被攥紧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楼梯口,老太太正站在上面,背对着他,手里的拐杖尖端闪着银光,像是淬了什么东西。

而院子里,那些择菜的老太太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堵在门口,眼睛里的白翳越来越厚,嘴角咧开,露出诡异的笑。

地下室的木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黑暗中,陈宇听见头顶传来咀嚼的声音,很轻,很脆,像是在啃骨头。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金属片,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像块烙铁。

原来,他不是在找藏身之处。

他是闯进了另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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