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冰冷的让开，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谭从川的脸上。
他单膝跪在那里，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人生中，从未有人敢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对他说这两个字。
一股混杂着极致屈辱和暴怒的火焰，猛地从他心底窜了上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当他的目光，对上沙发上那个因为他的笨拙而被惊扰，在睡梦中不安地蹙起眉头的小东西时，他的怒火怒火，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片无力。
他不会。
这个事实，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沉重地压在他的尊严之上。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灌了铅一样，他没有再看关屹一眼，屈辱般的退到了一旁，将位置让了出来。
关屹的眼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得意，他只是要解决一个愚蠢的问题，在谭从川刚才的位置，单膝跪了下来。
他的动作，和谭从川的笨拙形成了天壤之别。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毫不犹豫地落在了那件湿透了的小睡衣上。
那些在谭从川看来比解码还难的小小纽扣，在他的指下被一颗一颗，稳定而又迅速地解开了。
就在他动作很轻，试图将孩子湿透的胳膊从袖子里抽出来时，睡梦中的关只只似乎感觉到了这股陌生的触感。
她的小身子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一只小脚丫，带着那只同样湿透了的小小鞋子，条件反射般地，在空中乱蹬了一下。
关屹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
他那双冰冷的眼眸，落在了那只小鞋子上。
那双鞋，已经被水泡得很透，甚至还能看到有水渍，顺着鞋底的缝隙，慢慢地渗出来，滴落在那张昂贵的沙发上，留下一个新的污点。
他没有动，也没有抬头。
只是用一种极轻却又清晰得足以将人凌迟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抱了她一个早上，”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你甚至，都不知道她的鞋是湿的。”
那句带着极致讽刺的话，像一根淬了冰的毒针，狠狠地扎进了谭从川的灵魂深处，让他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刺痛。
他惨白着脸，僵硬地站在一旁，像一个被剥夺资格的局外人，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男人，在他的地盘上，照顾着他的女儿。
关屹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他那双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稳定得像最精密的手术器械，继续着被打断的动作。
他解开了那件湿透的小衣服，又极其小心地，将那只在睡梦中乱蹬的小脚丫上的鞋子和袜子，一并褪了下来。
就在那只白嫩的小脚丫，从湿冷的棉袜中被剥离出来，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关屹那流畅得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的停顿。
他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的眼眸，猛地一缩。
因为，他那温热干燥的指腹，触碰到了一片不正常冰冷的柔软。
那只小小的肉乎乎的本应是温热的脚丫，此刻却冰凉得像一块从冰窖里刚拿出来的玉石。
那份透过皮肤传来的寒意，清晰刺骨的凉度。
谭从川也看到了。
他看到了关屹那瞬间的停顿，看到了他落在女儿脚丫上的手，他甚至能想象到那是一种怎样的冰冷触感。
一股比刚才更加猛烈让他无地自容的愧疚和自责。
他抱了她一个早上，他任由她穿着湿透的衣服和鞋子在他怀里睡着，他甚至，连她的小脚已经变得冰凉如铁这件事，都一无所知。
他算什么父亲？
就在谭从川被巨大的自我厌恶淹没，几乎要窒息时，关屹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他那温热干燥的大手，将那只冰凉的小脚丫，整个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
开始一下一下为她揉搓着，用掌心的体温，将那份刺骨的寒意驱散。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温柔，更谈不上慈爱。
那就像一个最专业的护工，在执行一项最基本的护理，精准高效，却不带丝毫感情。
但正是这份不带感情的精准，才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谭从川的心。
他看着那只被关屹包裹在掌心里的小脚丫，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多年前，有一次关厌淋了雨发高烧，手脚冰凉，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给她。
可那时他满心都是嫌恶和不耐。
而现在，另一个男人，正在用同样的方式，温暖着他的女儿。
那只冰凉的小脚丫，在关屹那温热干燥的掌心里。
关屹的动作专注而又高效，在他那有条不紊的动作中，他修长的手指，顺着那条需要被换下的湿漉漉的裤子，向下探去。
当他的手掌，轻轻地掠过她的小腹和臀部时，那流畅的动作，再一次，出现了停顿。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微微向下移了移。
隔着那层同样湿透了的棉布，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另一处不正常沉甸甸的鼓胀。
那片本应是干爽柔软的区域，此刻却因为吸饱了液体而变得异常沉重，鼓鼓囊囊地，坠在那里。
这个新的发现，没有让关屹的脸上出现任何波澜。
他甚至没有再用言语去讽刺那个已经站在崩溃边缘的谭从川。
有时候，无声才是最残忍的。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眼，用那双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朝着那个背景板般特助，淡淡地瞥了一眼。
那一眼，比任何命令都更具分量。
特助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浑身一颤，立刻翻出了一包崭新的尿不湿，和装着温水的便携水壶，双手奉上。
而谭从川，在看到那包尿不湿时，他那张本就惨白如纸的脸，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得干干净净。
湿透的鞋子，冰凉的脚丫，现在又是这个……
一个又一个他从未察觉到她，最基本舒适度的细节，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