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乡亲们也知道程安这话不过是一句客套话。
今日能够挫了里正的威风，也算是给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但，这蛇税还是得缴……
所以，一个个都是回到家里，按照昨日定好的人选，去服徭役。
或是自愿，或是无奈，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周转的余地。
想让他们凑齐这十两银子，本就是难上加难。
更甚者，有能凑齐的，也不愿上缴，让一个人去服了这徭役，留下十两银子让其余人更好的过活，也不是没有的事。
这一日，整个西蛇村，依旧是哀嚎一片。
所有人，只是闭上自己的耳朵，装作没有听到。
……
而这时，顾采白面色惨白，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是彻底奔涌而出，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
程安这一世加上上一世，都是个雏儿，哪见过这般阵仗，两只手在空中虚荡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嫂嫂，没事了。”
思索片刻，程安终于是从嘴中挤出了这句话。
顾采白听到这五个字，只觉自己眼角发涩，胸口一闷，这下连声音都不能控制了，瞬间嚎啕大哭起来。
前两日，她为了赵无极之后不再找程安麻烦，已经答应了他，今日正午时分便任凭他处置。
她早在自己怀里准备了一把剪刀，等到浣衣局，若是有人欺负她，她便一死了之。
今日被赵无极拖拽的时候，只觉得她一个弱女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虽然父老乡亲替她说话，但是没一个人敢真的去反抗，她只觉得束手无策。
是程安站了出来，不仅一脚踢翻了对她动手动脚的赵无极，还拿出了异蛇，解决了蛇税的问题，赵无极更是被这异蛇咬死。
可就在这时，里正居然还是为难他们，竟然要他们上缴两份蛇税。
就在她觉得万念俱灰的时候，又是程安，掏出了这十两银子。
她知道十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所以更觉得珍贵。
她这一生，早年父母身亡，好不容易想要嫁给程家大郎，就此安定下来，可却还没过门，程家大郎就早死。
还剩下了程安这个独苗，往日里，她也只能是靠着多做些针线活，略带着帮一下程安过活，不至于让他饿死。
从小到大，她无依无靠，从没有人像程安今日这般对她好过。
这一句“嫂嫂，没事了”彻底卸下了她所有的防备，一时之间，委屈和感动都是涌了出来。
“嫂嫂，你别哭啊，你这一哭，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程安手足无措看着眼前这佳人哭成这般模样，着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伸手往自己怀里摸去：“嫂嫂，你看，我又给你买了上次的肉烧饼，你肯定一日没有吃饭了，我们一起吃。”
程安掏出肉烧饼，笨拙的把它递了过去：“嫂嫂，还有些热气，我们快趁热吃。”
听到这话，顾采白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自家这二叔，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哪知道这些。
程安递烧饼的时候，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赵无极的尸身。
得，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尸首的模样，本靠着满腔怒火才是强撑着，可现在只觉得喉头一阵翻涌，瞬间吐意丛生。
顾采白也是顺着他的眼神瞟了过去。
程安赶忙是一把挡住了她的目光：“嫂嫂别看……”
自家嫂嫂虽说不算胆小，但是这般惨死模样，估计还是第一次见。
“要不，去屋内吧……”顾采白面色娇羞的说道。
“嫂嫂，还是不了，免得外人说闲话，到时候毁了嫂嫂名声。”
程安倒是摆了摆手拒绝。
“名节？”顾采白听到这两个字，忍不住笑了出来，“若是往日，嫂嫂可能还在乎，但今日，嫂嫂也是看透了这些人的无耻，名节哪有活着重要。”
“再说，你是我二叔，让你进屋内吃个烧饼，又能如何，若是邻里间嚼舌根，我只当没有听到就是了。”
见自家嫂嫂意已决，程安本就觉得这不是什么事，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跟在顾采白身后，走进了她的屋内。
进门以后，他环视一周，果然，嫂嫂这屋内也是一穷二白，不过是一张床，两把椅子，然后一张吃饭的桌子。
桌上划痕众多，看上去便是年岁已久，已经是破损不堪了。
不过放着一把剪刀，还有一些针线，想是嫂嫂要干的活。
床上也只有一张薄被，上面到处都是里面撑起的印记，想来里面是没有什么棉絮，反而是用稻草填塞。
床边放着一个衣柜，柜体上的朱漆早就是掉得一干二净，上面还有着许多破洞。
程安自觉眼角一酸。
自家嫂嫂条件这般艰苦，还隔三差五给他送些吃食，想来是省下了自己的口粮，贴补到程安身上，这才是让他活了下来。
不然以前身那捕蛇技术，早就是饿死了。
“嫂嫂……”
不等程安说完，顾采白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屋内没留什么吃食，倒是没法招待二叔了……”
听到这话，程安再一次觉得这风有点大。
“嫂嫂，这马上就是冬天了，到时候天寒地冻的，你这被子可过不了冬，等我些时日，我一定帮你换一套。”
“不碍事的，我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冷。”顾采白摆了摆手。
程安一眼便看到顾采白手上那通红的巴掌印，更觉得这赵无极该死了。
他甚至觉得让他被五步蛇咬死，已经是便宜他了。
“嫂嫂，我给你上些药吧。”程安想起自己屋内还有些跌打损伤的药，自家嫂嫂这情况，涂抹些，一日功夫应该就能好了。
说话间，便站起身，打算走出去。
“别走……”顾采白见他这样，瞬间心急，下意识的便说出了这话。
程安这才是想起，外面还有着一具尸首，留自家嫂嫂一个人在这，那她自是不敢的。
“嫂嫂，这尸首在这，也是晦气，要不还是去我那，跟你上药，也能安心吃了这烧饼。”
顾采白本有些犹豫，但一想到外面赵无极那惨状，瞬间手心发麻，只能是从嘴中挤出一个“好”字，然后面色绯红的接着说道：“二叔，你在屋外等我一下，我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听到她要换衣服，程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果然，那老旧的衣服，被赵无极一番拉扯，再加上在地上摩擦，早就是破了许多个洞，更是露出自家嫂嫂那身上肌肤……
一瞬间，程安面色涨红，赶忙是夺门而逃。
见他这般模样，顾采白也是低头一看，果然，这衣服更是破烂了几分……
一抹晚霞在她脸上浮现。
不过见自家二叔这般害羞的模样，她莞尔一笑。
果然是个小男生啊……
她脱下自己身上这旧衣服，用盆子接了些水，然后开始给自己擦洗身子。
站在屋外的程安听着屋内的水流声，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脑海中已经出现了自家嫂嫂换衣服的画面……
他猛拍了自己一下，疼得自己都是喊了一声：“哎呦。”
屋内的顾采白听到外面的动静，脸上红润更盛。
她从衣柜中翻找出一身颜色略微鲜艳的衣裳，只觉得这衣服能让她年轻上一些。
她本就只比程安大上少许，换上这衣服倒是跟他一般无二了。
只不过，屋内也没有一面铜镜，顾采白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怎样光景，只能是从盆中水里，略微看到自己脸上的红润。
得，就这样吧。
顾采白略微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装，深呼吸一口，脸上带着笑意的打开了门。
程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嫂嫂换了一身衣服以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换了一样，如果稍加调养一番，脸上的凹陷能够抹平，绝对是十里八乡的大名人。
甚至，是整个西苍山脉的第一美人。
但他不敢多看，毕竟早就是唇焦口燥了，再看上几眼，估计体内的洪荒之力都要爆发了，若是被嫂嫂察觉了异样，怕是要尴尬了。
程安只是抬头走在前面。
这西蛇村内，此时依然是在收着蛇税。
这二人如同局外之人一般走在路上，自是不敢宣张，二人动作能多轻就多轻。
不过本就离得近，所以不过是几脚的路程。
到了家以后，程安打开大门，然后让自家嫂嫂坐在那仅剩的一把椅子上，椅子略有些摇晃，吱吱作响。
程安从墙上取下那不大的药瓶，揭开瓶口，倒在自己手上，站在自家嫂嫂面前，轻声道：“嫂嫂，可能有些疼，你忍一下……”
顾采白闭着眼睛，面色娇羞的点了点头。
程安刚把药抹在她的手臂上，瞬间刺激了伤口的破损处，疼痛感立马涌入顾采白的脑海中。
“嗯……”
顾采白一声低哼。
程安只觉得自己体内更是燥热了几分。
赶忙是偏头转移了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你轻一点……”
顾采白的话语接踵而至。
程安这才是知道自己刚刚用大了力气，赶忙是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按了按。
“嫂嫂，对不起……”
顾采白又哪有责怪的意思，程安的大手抚在她的身上，她只觉得万分舒坦，不自觉间又是一声低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