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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君白起传小说,武安君白起传最新章节

武安君白起传

作者:泛舟常江

字数:188572字

2025-09-06 10:19:22 连载

简介

武安君白起传》中的白起是很有趣的人物,作为一部历史古代风格小说被泛舟常江描述的非常生动,看的人很过瘾。“泛舟常江”大大已经写了188572字。

武安君白起传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第一节:寒冬至夜领密令

秦昭襄王十二年(前295年)12月22日,冬至,秦国咸阳(今陕西咸阳)魏冉相府偏厅。

冬至的寒风裹着碎雪粒,斜斜撞在相府的木窗上,发出“簌簌”的轻响,像是有谁在窗外轻轻叩门。窗棂上结着薄霜,将厅内的炭火光芒折射成细碎的光点,落在案几堆叠的竹简上——那些竹简有的写着秦律条文,有的记着郡县粮秣,最上层一卷还沾着新鲜的墨渍,墨香混着木炭燃烧的焦味,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漫开。

魏冉身着深褐色锦袍,袍角绣着暗纹的夔龙,他坐在案几后,右手拇指反复摩挲着竹简边缘。那竹简是用上好的青竹削成的,边缘被磨得光滑,却仍带着竹纤维的粗糙感,正如此刻他的心思——韩境新城的动静越来越不寻常,斥候传回的消息零碎得像风中飘絮,若不尽快摸清底细,来年初春的东进计划怕是要生变数。

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鞋底踏在青砖上,先是清晰的“笃笃”声,走近时却渐渐放轻,显见来人行事谨慎。魏冉抬眼,目光穿过摇曳的炭火光,落在门口的布帘上:“进来。”

布帘被轻轻掀开,一股寒气裹着雪粒涌了进来,瞬间让厅内的暖意淡了几分。白起躬身而入,身上的粗布短褐还沾着城外的雪沫,肩头落着的碎雪在炭火旁很快化成水珠,顺着衣料的纹路往下淌,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水痕。他双手交叠按在腰侧,头微低着,声音沉稳:“末将白起,参见穰侯。”

魏冉摆了摆手,指了指案几旁铺着厚毡的蒲团:“坐。冬至的天,冻得骨头缝都疼,先烤烤火。”他说着,从炭盆里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木炭,添进旁边温着粟酒的陶壶下——陶壶里的粟酒冒着细弱的白气,酒液在壶中轻轻晃荡,映着炭火的光。

白起谢过,屈膝坐在蒲团上。粗布衣衫很快被炭火的暖意浸透,从后背慢慢传到四肢,可他眉宇间的谨慎却没散去。自宜阳之战后,他凭斩首两级的军功升了屯长,平日里多在斥候营操练士兵,鲜少直接面见这位手握秦国军政大权的穰侯。今日冬至夜被突然召来,定是有要紧事,且多半与韩境有关——这些日子,斥候营里总传着韩军在新城增兵的消息,只是没个准数。

魏冉看着他紧绷的肩线,嘴角微微弯了弯。这年轻人他早有留意,宜阳攻城时,别人都想着冲在前头抢军功,唯有他带着五人小队绕到侧翼,摸清韩军的箭楼布防后才动手,最后不仅自己活了下来,还护着同伍的三人全身而退。这般沉稳细致,倒是块做斥候统领的好料子。

他从案几下抽出一卷帛书,起身递向白起。帛书展开时,带着蚕丝特有的微凉触感,上面用墨线勾勒着韩国新城周边的地形——伊水的河道弯弯曲曲,像条墨色的带子,沿岸标注着几处“浅滩”,新城的城墙用粗重的墨线画出,城门外还打了几个模糊的圈,旁边注着“韩军驻地”四字,字迹潦草,显是斥候仓促间画就的。

白起的指尖落在“新城”二字上,指腹蹭过帛书的纹路。这两个字用秦篆写得遒劲,却因帛书的褶皱有些变形,他抬头时,眼里带着几分探究:“穰侯,这新城……是韩人西边的门户,离咱伊阙大营不过百里路程。”

“你倒记得清楚。”魏冉走回案后坐下,端起陶壶倒了杯粟酒,酒液呈浅琥珀色,倒入陶杯时发出“哗哗”的轻响,“前些日子,斥候探得韩军在新城增兵,可具体有多少人、布防怎么设、粮草够不够,都没摸清。伊阙是咱秦军东出的要道,新城就像堵在要道旁的石头,不搬开,心里总不踏实。”

白起的手指顺着帛书的伊水河道划过,在一处标注“浅滩”的地方停住。那里的墨线画得格外浅,像是怕被人看出端倪:“末将听斥候营的老兵说,新城城外多丘陵,伊水到了冬季水浅,最浅的地方不过及腰,能涉水过去。只是不知道,韩军会不会在浅滩设伏。”

“你倒是细心。”魏冉将陶杯推到白起面前,粟酒的香气更浓了,“斥候探过两次,都说浅滩没见伏兵,可我总觉得不对劲——韩人要是真怕咱打新城,没理由不守着这么重要的通道。这次召你,就是想让你带一队斥候,潜入新城周边,把地形摸透,再查清韩军的兵力虚实。记住,要悄无声息,别惊动了韩人。”

白起心里一紧,猛地起身,双手抱拳抵在额前,动作标准利落:“末将遵令!不知何时启程?”

“明日清晨。”魏冉从案几抽屉里取出一枚铜符,铜符呈虎形,上面刻着“穰侯府”三个字,边缘因常年摩挲泛着温润的光泽。他将铜符放在案上,推到白起面前,“拿着这个,去军营调五十名精锐斥候,都是随你打过宜阳的老兵,知根知底,用着放心。”

白起伸手接过铜符,符身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顺着手臂往心口钻。他攥紧了些,铜符的边缘硌在掌心,带来清晰的触感:“请穰侯放心,末将定不辱命,三日之内,必把新城的底细查清楚。”

魏冉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白起身上,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叮嘱。炭火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他平日里威严的神色柔和了几分:“新城周边多是韩国百姓,你们要扮成商人或农夫,别露了行迹。身上的短刀要藏好,秦军的甲胄和长戟绝不能带——那些东西太扎眼,一瞧就是当兵的。”

“末将明白。”白起躬身应道,心里已开始盘算。五十名斥候,要分成五队,每队十人,分别勘察新城东、西、南、北四门,剩下一队跟着自己,专门查伊水沿岸的浅滩和韩军的粮草营。这样既能加快速度,又能相互照应,若是遇着突发情况,还能通过约定的暗号汇合。

寒风吹得窗棂又响了起来,魏冉看向窗外,夜色已浓,相府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光影忽明忽暗,将院中的老槐树影子投在窗纸上,像幅晃动的墨画:“冬至过了,就是年关。大王近来总问起韩境的事,本侯等着你们的消息,好让大王安心过年。”

白起心里一震。他虽只是个屯长,却也知道,大王的“安心”背后,是秦国东出的大业。这次勘察,不仅是查探军情,更是为秦军明年的行动铺路,容不得半点差错。他再次躬身行礼:“末将定不负穰侯所托,不负大王所望。”

说完,他攥着铜符,转身退出偏厅。布帘落下的瞬间,厅外的寒气再次裹住他,比来时更甚。他裹紧了短褐,抬头望了望咸阳城的夜空——星星稀疏得很,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着,只透出点微弱的光,像蒙着层薄纱。街上的积雪被风吹得打旋,落在他的头发上,很快就融成了水。

回到军营时,已是亥时。营里的士兵大多已睡下,只有巡营的士兵提着灯笼,在帐篷间走动。灯笼的光在夜色里拖出长长的影子,照在积雪的地面上,泛着冷白的光。白起径直走向斥候营,营里的帐篷还亮着几盏灯,昏黄的光从布缝里透出来,映在雪地上。

他知道,那些老兵定是还在擦拭兵器。随他打过宜阳的人,都见过战场上的凶险,从不敢松懈。有次深夜巡营,他还见赵虎拿着块磨刀石,在灯笼下磨短刀,刀刃被磨得发亮,映着他专注的脸。

“屯长!”守营的士兵见了白起,连忙躬身行礼。这士兵叫李石,宜阳之战时跟在他身边,胳膊上还留着被韩军箭矢划伤的疤痕。

白起点了点头,掀开斥候营主帐的帘子。帐内的烛火摇曳着,将案几上的兵器、麻布、干粮袋都映得忽明忽暗。他走到案前,将铜符放在桌上,声音沉稳:“去叫十个队正来帐里,有急事。”

李石应了声,转身快步离开。不多时,十个队正陆续进来。他们都穿着皮甲,腰间别着短刀,有的刚从床上爬起来,眼角还带着倦意,却都挺直了腰板,双手贴在腿侧,站姿规整。

白起将魏冉的命令简略说了一遍,又把新城的帛书铺在案上,让众人传看。帐里的烛火晃得厉害,映着众人严肃的脸,没人说话,只有帛书传递时发出的“沙沙”声。

“明日清晨卯时,营外集合。”白起的声音在帐里回荡,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都换成粗布衣衫,扮成商人或农夫。布包里装些陶碗、粟米、麻布,看着像要去韩国赶集的样子。短刀要藏在衣襟里,千万别露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赵虎往前站了一步,他身材高大,皮甲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紧绷,脸上的胡茬刚刮过,还留着青色的印子:“屯长,俺们分成几队?要是遇着韩军的巡逻队,该咋办?”

“分成五队。”白起指着帛书,“一队探东门,二队探西门,三队探南门,四队探北门,五队跟着我,探伊水沿岸和韩军的粮草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遇着韩军巡逻队,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就说去新城卖货,要是他们要搜身,就把布包里的东西给他们看,尽量别动手——咱们要的是情报,不是跟韩军硬拼。”

“俺知道了!”赵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屯长放心,俺们定把新城的地形摸得清清楚楚,连韩军的灶台数量都给你数出来!宜阳那会儿,俺不就数清了韩军的箭楼嘛!”

众人都笑了起来,帐里的严肃气氛淡了些。白起也笑了笑,拍了拍赵虎的肩:“别大意。韩军虽不如秦军精锐,可新城是他们的地盘,咱们在暗,他们在明,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帐外传来巡营士兵的脚步声,烛火晃了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像一群沉默的武士。白起看了看窗外,天快亮了,东方的天空已泛起一丝鱼肚白:“都回去准备吧,把干粮、水囊、木炭、麻纸都带齐——麻纸要用来画地形,别弄湿了。”

队正们躬身行礼,陆续离开帐篷。帐里只剩下白起一人,他坐在案几前,拿起那卷新城的帛书,借着烛火,仔细看着上面的每一处标注。伊水的浅滩、城外的丘陵、远处的村落……这些地方,明日都要一一走到。

他想起魏冉说的“让大王安心过年”,心里更觉肩上的担子重了。手指在帛书的“新城”二字上反复摩挲,墨线的粗糙感透过指尖传来,像是在提醒他,这次勘察的重要性。

烛火渐渐弱了下去,灯芯爆出个火星,很快又灭了。白起起身,走到帐外。清晨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望着营外的官道,那里通向东方,通向韩国新城,也通向他接下来要走的路。雪还在下,落在他的脸上,凉丝丝的,却让他的脑子更清醒了——明日启程,定要查清新城的底细,为大秦东出,铺好第一步路。

第二节:乔装潜行入韩境

秦昭襄王十二年(前295年)12月23日,卯时,秦国咸阳城外(今陕西咸阳东郊)官道旁。

卯时的天色刚亮,淡青色的天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官道上,将路面的薄霜映得泛着冷白的光。霜层下的泥土冻得坚硬,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大地在低声呻吟。白起和五十名斥候已整装待发,他们站在官道旁的老槐树下,每个人都换了粗布衣衫,颜色或灰或褐,跟寻常秦地百姓的穿着没两样。

赵虎挑着两个装满粗陶碗的担子,陶碗叠得整整齐齐,碗沿还沾着点陶土,像是刚从窑里烧出来的。他走到白起身边,把担子换了个肩,粗布衣衫下的肌肉绷得紧实:“屯长,您看俺这扮相,像不像个跑买卖的?前几日俺还跟营里的陶匠学了几句行话,保准能糊弄住韩人!”

白起看了看他,又扫过其他斥候。有的背着鼓鼓囊囊的布包,里面装着粟米,布包的边角缝着补丁;有的提着鸡笼,笼里的老母鸡缩着脖子,偶尔“咯咯”叫两声;还有的手里拿着镰刀,刀身沾着点泥土,像是刚从田里回来。活脱脱一群要去韩国赶集的秦人,看不出半点军人的痕迹。

“不错。”白起点了点头,声音压得很低,“就是走路别太急,像平时赶集那样,慢慢走。说话也别大声,韩地的百姓说话跟咱秦人有点不一样,别露了破绽。”他说着,指了指李石的腰,“你小子别老摸腰间,小心把短刀露出来。”

李石脸一红,赶紧把手从衣襟旁拿开,攥紧了手里的镰刀。刀柄是用槐木做的,被他握得温热:“俺知道了,屯长。俺就是觉得有点紧张,怕被韩军看出来。”

“别怕。”白起拍了拍他的肩,粗布衣衫蹭过李石的胳膊,带来熟悉的触感,“咱们都扮成百姓,只要不主动惹事,韩军不会随便抓人。真要是被查,就按之前商量的来——他们要搜,就把布包里的东西给他们看,短刀藏在衣襟最里面,只要不掀开衣服,就不会被发现。”

李石点了点头,心里的紧张少了些。他想起宜阳之战时,白起带着他们冲城,那时比现在凶险多了,最后也没事。这次只是勘察,应该不会出问题。

白起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关卡,关卡上插着秦国的黑色旗帜,旗面上的“秦”字在风中猎猎作响。守关的秦兵穿着褐色皮甲,手里握着长戟,正逐一检查过往的行人。关卡旁的土坡上,还站着两个斥候,手里拿着弩箭,警惕地望着远方——最近韩境不太平,守关的士兵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都记好了,过了关卡,就到了韩国地界。”白起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五十名斥候,“到了那边,少说话,多观察。看到韩军的布防、灶台、营帐,都要记在心里,晚上汇合时,咱们一起画在麻纸上。”

“是!”五十名斥候齐声应道,声音不高,却透着坚定。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了平时的嬉闹,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他们都知道,这次任务关系到秦军的下一步行动,容不得半点马虎。

白起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钻进肺里,让他精神一振:“走吧,按队走,别扎堆。每队之间隔着十步远,看着像不认识的百姓,这样更自然。”

众人分成五队,依次走向关卡。白起混在第三队里,手里提着一个装着麻布的布包,布包上缝着“秦”字,是咸阳城里常见的商号标记。他跟在两个“农夫”身后,脚步放慢,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像个赶路的商人。

走到关卡前,守关的秦兵拦住了他们。那士兵约莫三十岁,脸上带着一道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看着有些吓人。他看了看白起一行人,又看了看白起递过去的“路引”——那是魏冉提前给的,用竹简做的,上面写着“秦人商贩,赴韩贸易”,末尾还盖着咸阳府的红色印章。

“去韩国做啥?”士兵的声音有些沙哑,手里的长戟斜靠在肩上,戟刃在天光下泛着冷光。

“回官爷,去新城卖些麻布、陶碗,换点韩国的盐。”白起躬身答道,语气平和,像个真正的商贩。他特意把“盐”字说得重了些——秦地少盐,百姓常去韩地换盐,这理由合情合理,不会引起怀疑。

士兵低头看了看竹简路引,指尖蹭过红色印章,又抬眼扫过白起身后的人——赵虎正用袖子擦陶碗上的灰,李石攥着镰刀的手紧了紧,却没敢抬头。士兵“哼”了一声,伸手拎起白起的布包,翻了翻里面的麻布:“都是些粗布?没带别的?”

“官爷说笑了,”白起脸上堆着笑,手指指了指赵虎的担子,“俺们就是小本买卖,带些陶碗、麻布换盐,哪敢带别的?这年月,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士兵掂了掂布包,见确实只有麻布,又看了看赵虎担子里的陶碗——碗沿粗糙,都是寻常农家常用的样式,便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早去早回。最近韩境不太平,听说有秦人探子在晃,你们小心点,别惹麻烦。”

“谢官爷提醒!”白起连忙躬身,带着众人快步走出关卡。刚过关卡,风就变了味——秦境这边的风裹着雪粒的冷硬,韩境那边的风却混着枯草和泥土的腥气,吹在脸上,多了几分滞涩。

官道两旁的田地荒得厉害,秦境的麦田还留着收割后的麦茬,韩境这边的田却大多翻着冻土,连麦茬都少见。偶尔能看到几户人家,茅草屋顶上飘着细弱的炊烟,烟柱歪歪扭扭的,像是没力气往上飘。赵虎挑着担子,踩在霜化后的泥水里,裤脚很快沾了泥:“这韩国的路,比咱秦地的还难走,没走多远,鞋就湿透了。”

“别抱怨,”白起放慢脚步,声音压得更低,“前面那村落看着有人,咱们去歇会儿,顺便问问新城的情况。”

村落不大,也就十几户人家,土坯墙大多塌了半截,门口挂着的玉米秆干得发脆。他们刚走到村口,就见几个孩童往屋里躲,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丈站在自家门口,眯着眼打量他们,手里还攥着个锄头——像是刚从田里回来,又像是在防备外人。

白起让众人在村口等着,自己单独走向老丈,躬身行礼时,粗布衣衫扫过地上的碎石:“老丈您好,俺们是秦人,去新城卖货,走得累了,想在村里讨碗热水喝,您看方便不?”

老丈的拐杖在地上戳了戳,发出“笃笃”的声:“秦人?来新城做啥?最近城里的韩军查得严,不让外人随便进,你们还是别去了。”

“俺们不敢进城,”白起赶紧解释,手指了指身后的布包,“就在城外集市卖些陶碗、麻布,换点盐就回秦地。老丈,您知道新城城外的集市在哪儿吗?俺们头回过来,不认路。”

老丈犹豫了片刻,往屋里喊了声:“老婆子,烧壶热水!”屋里传来应答声,他才侧身让开:“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让巡逻队看见,又要问话。”

白起谢过,招呼赵虎、李石几人跟着进院。院子很小,院角堆着柴火,一只母鸡在柴堆旁刨食。老丈的老伴端着陶壶出来,壶嘴还冒着白气,她把壶放在石桌上,又拿来几个粗陶碗,碗边有个小缺口:“喝点热水暖暖身子,这鬼天气,冻得人骨头疼。”

“多谢大娘。”白起接过碗,热水刚碰到嘴唇,就觉一股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驱散了不少寒气。他趁机问道:“老丈,俺听刚才守关的官爷说,新城有秦人探子?这是咋回事啊?”

老丈往灶间看了看,压低声音:“还不是因为韩军在新城增兵嘛!上个月开始,每天都有兵往城里运粮草,连村里的年轻人都被拉去守城了,说是怕秦军来打。前几天还有韩军的巡逻队在村里搜人,说要抓秦国的间谍,见着秦人就盘问,你们可得小心。”

白起心里一凛,面上却装作不在意:“增兵?那新城里得有多少兵啊?俺们怕人多,不敢靠近。”

“谁知道呢,”老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院角的麦囤,囤里的麦不多,只铺了个底,“俺估摸着至少有几千人吧。前两天俺去新城送柴,见城门口的兵比以前多了一倍,还架了不少弓箭,看着凶得很。”

赵虎在旁边听着,悄悄用手指在布包上划了个“四”字——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四千以上兵力”。白起瞥见了,又问:“那城外的集市还开着吗?俺们要是去了,能卖货不?”

“开是开着,”老丈的老伴插了话,“就在新城东门外面,可韩军在集市旁设了岗,查得严,每回都要翻布包,你们带的东西别太扎眼。”

白起谢过两人,从布包里拿出两个陶碗,放在石桌上:“老丈、大娘,多谢你们的热水,这两个碗给你们,算是谢礼。俺们做买卖的,这点心意还是有的。”

老丈连忙推辞:“不用不用,一碗水而已,哪能要你们的东西。”

“您就收下吧,”白起笑着把碗往他手里塞,“这碗结实,能用好几年。俺们也该走了,再晚了怕赶不上集市。”

众人走出老丈家,天已近辰时,霜基本化透了,官道上的泥水更深,踩上去“咕叽”响。白起看了看天色,对众人说:“老丈说韩军在东门设岗,咱们去东门方向,路上注意观察,把韩军的岗哨数量记下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远处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白起赶紧挥手,让众人躲到路边的树林里——树林里的树光秃秃的,只有几根枯枝,他们猫着腰躲在树后,屏住呼吸。

很快,一队韩军巡逻队走了过来,约莫五人,穿着灰色皮甲,皮甲边缘磨得发白,手里拿着长戟,戟刃上有锈迹。为首的士兵边走边骂:“这鬼天气,冻得人都快动不了了,还得出来巡逻,真晦气!”

“别抱怨了,”旁边的士兵说,“要是被校尉看见,又要挨鞭子。听说昨天有个兄弟巡逻时偷懒,被校尉罚了五十军棍,现在还躺着呢。”

他们走得很慢,目光扫过路边的树林,却没仔细看——大概是觉得天寒地冻,没人会在这时候出来。白起和众人屏住呼吸,直到巡逻队走远了,才敢喘口气。

“这些韩军看着不顶用啊,”李石小声说,“皮甲都破了,巡逻也没精神,要是真打起来,肯定不是咱秦军的对手。”

“别大意,”白起瞪了他一眼,“他们再弱,也是在自家地盘上,咱们要是暴露了,麻烦就大了。继续走,离新城还有十里地的时候,咱们分开走。”

又走了一个时辰,远远能看见新城的城墙了——城墙是用土夯的,颜色偏黄,城头上隐约有韩军士兵的影子。白起停下脚步,对众人说:“从这儿开始,韩军的岗哨会越来越多。咱们分成五队,一队探东门,二队探西门,三队探南门,四队探北门,我带五队探伊水沿岸。记住,别靠太近,远远观察,用木炭在麻纸上画下地形和布防,黄昏的时候,在城外的破庙汇合。”

他从布包里拿出五张麻纸和五块木炭,分给各队队正:“画的时候仔细点,城门的位置、岗哨的数量、营帐的多少,都要记清楚。要是遇着韩军,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就说是赶集的百姓,千万别动手。”

“知道了,屯长!”各队队正接过麻纸和木炭,齐声应道。赵虎把担子交给旁边的斥候,拍了拍白起的肩:“屯长放心,俺们定把东门的情况摸得明明白白,绝不会出岔子。”

白起点了点头,看着众人分成五队,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他带着第五队的十个斥候,朝着伊水的方向走——伊水在远处闪着光,像条银色的带子,岸边的芦苇干得发黄,在风里晃来晃去。

“屯长,您看那边,”一个叫王二的斥候指着伊水岸边的土坡,“那土坡高,站在上面能看见新城的北门,咱们去那儿观察吧?”

白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土坡上长着几棵枯树,树影能挡住身形,确实是个好地方。他点了点头:“走,去那边。路上小心,别踩出太大的动静。”

众人猫着腰,踩着岸边的碎石,慢慢走到土坡下。白起先爬上去,躲在枯树后面,往新城北门望去——北门的城门是用木头做的,上面包着铁皮,铁皮上锈迹斑斑,城门两旁各站着四个韩军士兵,手里拿着长戟,却没站直,有的靠在城门上,有的低着头搓手。

“王二,你数数城墙上的垛口,”白起从布包里拿出麻纸和木炭,“每个垛口有几个人,都记下来。”

王二趴在土坡上,眯着眼数:“屯长,东边的垛口有二十个,每个垛口一个人;西边的垛口也有二十个,也是一个人!城门旁边还有两个塔楼,每个塔楼里有三个人!”

白起在麻纸上画下北门的轮廓,在垛口的位置画了小圆圈,旁边注上“各1人”,又在塔楼的位置画了方块,注上“各3人”:“北门守军大概五十人,都是些老弱,看着没什么战斗力。”

他又往城门外面看,那里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搭着十个帐篷,帐篷是用粗布缝的,颜色发灰,帐篷外各站着两个士兵,手里拿着短刀,却在闲聊,没怎么警惕。

“帐篷有十个,每个帐篷外两个人,”王二继续数,“看样子是巡逻队的驻地,说不定晚上会换岗。”

白起点了点头,在麻纸上记下“北门外侧帐篷十顶,守军二十人”。他抬头望了望新城城内,能看到几座高大的建筑,屋顶是尖的,像是韩军的军营,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城里的军营暂时看不清楚,等晚上咱们再来,看看军营里的灯火,估算一下人数。”

太阳渐渐升高,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却没多少暖意。白起收起麻纸和木炭,对众人说:“先找个地方歇会儿,吃点干粮,等午时过了,再去勘察伊水的浅滩,看看韩军有没有在那里设伏。”

众人跟着白起,走到土坡下的树林里。树林里的落叶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软的,像铺了层垫子。他们拿出布包里的干粮——是用粟米做的饼,硬得硌牙,就着水囊里的冷水吃。王二咬了口饼,皱着眉说:“这饼真硬,要是有口热粥就好了。”

“别想了,”白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等咱们完成任务,回咸阳了,我请你喝粟粥,再加点肉干。现在先忍忍,把勘察的事做好。”

王二点了点头,加快了吃饼的速度。白起靠在树干上,望着伊水的方向——水面很平静,偶尔有鱼跳出水面,溅起小小的水花。他想起魏冉的叮嘱,想起营里的弟兄,心里暗暗想着:一定要把新城的底细查清楚,不辜负穰侯的信任,也不辜负弟兄们的辛苦。

吃完干粮,白起让众人轮流休息,留两个人放哨。他靠在树干上,闭着眼,却没睡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伊水的“哗哗”声,还有远处韩军巡逻队的脚步声,都清晰地传进耳朵里。他知道,这次勘察容不得半点马虎,稍有不慎,不仅自己会出事,还会影响秦军的下一步行动。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放哨的斥候说:“屯长,午时过了,咱们去勘察浅滩吧?”

白起睁开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叶:“走,去浅滩。大家小心点,浅滩要是有伏兵,咱们可得赶紧撤。”

众人跟着白起,朝着伊水浅滩走去。浅滩的水很浅,刚没过脚踝,水底的鹅卵石硌着脚,冰凉刺骨。白起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根树枝,试探着水深——有的地方水稍深,能没过小腿,有的地方水浅,只到脚踝。

“屯长,这边没见伏兵,”一个斥候在浅滩上走了一圈,回来报告,“岸边也没见韩军的脚印,看样子他们没在这儿设伏。”

白起点了点头,蹲下身,摸了摸水底的鹅卵石:“水很清,能看见水底,要是有伏兵,咱们能提前看见。不过晚上要再来看看,说不定韩军晚上会在这儿设岗。”

他在麻纸上画下浅滩的位置,注上“水深及踝至小腿,无伏兵”,又画了几个箭头,标注出容易涉水的地方:“这些地方水浅,要是秦军来攻,从这儿涉水最合适。”

勘察完浅滩,天已近未时。白起看了看天色,对众人说:“咱们再去看看新城的南门,然后就去破庙汇合。南门离粮草营近,说不定能摸清粮草营的情况。”

众人跟着白起,朝着南门的方向走。路上没再遇到韩军巡逻队,只有几只野鸡从草丛里飞出来,吓了众人一跳。走到离南门还有三里地的地方,白起让众人躲在草丛里,远远观察——南门的岗哨比北门多,城门两旁各站着六个士兵,城墙上的垛口也比北门多,每个垛口有两个人。

“南门的守军比北门多,”王二小声说,“看样子粮草营在南门,韩军把重点放在了南门。”

白起点了点头,在麻纸上画下南门的布防:“南门守军约八十人,垛口三十个,各2人。粮草营在南门内侧,暂时看不见,只能等晚上再来看。”

又观察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起说:“走吧,去破庙汇合,别让其他队的弟兄等急了。”

众人跟着白起,朝着破庙的方向走。破庙在新城城外的山脚下,屋顶塌了一半,墙壁也塌了几处,里面长满了杂草。走到破庙门口,白起听见里面有动静,赶紧示意众人停下——他悄悄走到庙门口,往里看,见是赵虎他们,才松了口气。

“屯长,你可来了!”赵虎看见白起,赶紧迎上来,“俺们都等你好一会儿了,其他队的弟兄也到了。”

白起走进破庙,见其他四队的斥候都在,有的在整理麻纸,有的在生火。他走到中间,对众人说:“大家把勘察的情况都说说,咱们汇总一下,明天再补充勘察。”

各队队正轮流汇报,有的说东门有裂缝,有的说西门的岗哨懈怠,有的说南门的粮草营有十个帐篷,有的说北门的巡逻队晚上换岗。白起把这些情况都记在麻纸上,最后说:“今天勘察得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再去确认一下东门的裂缝和粮草营的情况,然后就回秦地复命。今晚大家轮流守夜,别大意,说不定韩军会来巡逻。”

众人齐声应道,开始生火做饭。破庙里的火光照亮了众人的脸,虽然累了一天,却没人抱怨——每个人的眼里都透着期待,期待能顺利完成任务,为秦军东出出一份力。白起坐在火堆旁,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手里的麻纸,上面画满了新城的地形和布防,心里暗暗想着:新城的底细,咱们总算摸清了。

第三节:暮色破庙汇情报

秦昭襄王十二年(前295年)12月24日,黄昏,韩国新城城外(今河南伊川)破庙。

篝火的火苗被风卷得忽高忽低,映在韩六被绑的断柱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蜷缩的枯木。他手腕上的麻绳勒得很紧,粗布衣衫被磨出毛边,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满是灰尘的青砖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方才被擒时的挣扎耗尽了力气,此刻他只剩粗重的喘息,眼神却仍像受惊的野狗,死死盯着火堆旁的白起。

“韩六是吧?”白起从火堆里拨出一块烤得半焦的粟饼,饼香混着木炭的烟火气,在破庙里漫开。他走到韩六面前,蹲下身,把粟饼递到对方嘴边,“刚烤的,还热着。你要是把知道的都说了,这饼就给你,要是不说……”他目光扫过庙门外——那里隐约传来野狗的吠声,风把声音裹得忽远忽近,“破庙外的野狗,今晚还没寻着吃食呢。”

韩六的喉结狠狠动了一下,鼻尖蹭过粟饼的热气,却没敢张嘴。他想起韩军里“通秦者诛三族”的规矩,可方才白起说的“保家人”又像根刺,扎在心里——上个月他回村探亲,娘还拉着他的手哭,说要是他没了,家里就没人种那二亩薄田了。

“俺……俺知道的都跟你们说了!”韩六的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新城守军五千,粮草够一月,校尉韩平上书求援军,韩王没应……就这些了!”

“就这些?”赵虎从火堆旁站起来,手里攥着根烧黑的木柴,大步走到韩六面前,木柴在地上戳出“咚咚”的声,“俺们探东门的时候,见城墙上堆着砖石,你说韩平没修城墙?还有南门粮草营,俺们见有士兵往里面搬新粮,你说都是陈粟?你当俺们瞎啊!”

韩六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白起按住赵虎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又转向韩六,语气平和却带着压力:“你是韩平的亲信斥候,他的心思你最清楚。城墙裂缝修没修?粮草里新粟陈粟各占多少?你要是说实话,俺们不仅不杀你,还能给你些钱,让你带着家人逃去别处,不用再当兵。”

这话戳中了韩六的软肋。他当兵本就是被强征的,每月的粮饷还不够自己吃,更别说补贴家里。他抬头看了看白起,见对方眼神诚恳,不像是骗他,终于松了口:“城墙……城墙没修完!东门那裂缝本来要上个月补,可城里的砖石不够,只运来了一半,堆在城根下,还没动工。韩平让俺们对外说修好了,怕秦军知道了来攻。”

“砖石在哪儿堆着?离裂缝多远?”王二赶紧从布包里掏出麻纸和木炭,蹲在火堆旁准备记录,炭尖在纸上悬着,就等韩六的话。

“在东门内侧,离裂缝有十步远,堆了二十多车砖石,”韩六急忙说道,生怕慢了一步对方变卦,“还有粮草,营里看着有十帐,其实只有三帐是新粟,剩下的都是去年的陈粟,有的都发霉了。韩平让炊事卒把新粟掺在陈粟里煮,不让士兵知道,怕他们闹情绪。”

白起让王二把这些都记在纸上,又问:“韩军里有没有逃兵?士兵的士气咋样?”

“逃兵多着呢!”韩六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上个月就有五个士兵逃了,被抓回来后,韩平当着全军的面砍了他们的头,还说要株连家人。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人想逃——俺们都知道,秦军厉害,真打起来,新城守不住,还不如早点逃回家。”

“那韩平有没有别的防备?比如在城外设伏,或者找百姓帮忙守城?”白起追问,手指轻轻敲着膝盖——这些细节对秦军制定进攻计划至关重要。

“没设伏,”韩六摇了摇头,“韩平说兵力不够,守城都不够,哪有兵去设伏。百姓也不愿意帮忙,前几天他让士兵去村里抓壮丁,结果好多百姓都躲进山里了,只抓了十几个老弱,根本没用。”

就在这时,守在庙门口的李石突然进来禀报:“屯长,外面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扒断墙,不知道是韩军巡逻队,还是村里的百姓。”

众人瞬间紧张起来,赵虎赶紧握住腰间的短刀,王二把麻纸塞进怀里,白起示意大家别出声,自己悄悄走到庙门口,透过破墙的缺口往外看——暮色里,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扒墙,手里还拿着个布包,像是在找什么。

“是个孩子。”白起松了口气,回头对众人说。他推开庙门,朝着那身影喊了声:“你是谁家的娃?在这儿干啥?”

那孩子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约莫十岁左右,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手里攥着个陶碗,布包里装着些野菜。他见白起穿着粗布衣衫,不像是韩军,才小声说:“俺……俺是附近村里的,俺娘病了,俺来这庙里找些干柴,想给俺娘煮点野菜汤。”

白起心里一软,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郿邑,娘病了的时候,他也常去山里捡柴。他从布包里拿出两块粟饼,递给孩子:“这些饼给你,拿着回去给你娘吃。别在这儿待着了,晚上不安全,快回家吧。”

孩子接过饼,连忙躬身道谢,转身就往村里跑。赵虎走到白起身边,看着孩子的背影说:“屯长,您还给他饼?万一他是韩军派来的探子呢?”

“一个十岁的娃,哪能是探子。”白起笑了笑,“韩军要是真派探子,也不会派这么小的。再说,咱要是连个孩子都防着,也太小心了。”

回到破庙,韩六看着白起的眼神变了些,不再全是恐惧,多了几分感激。白起把剩下的粟饼递给韩六:“吃吧,吃饱了有力气。俺们说话算话,等回秦地,就放你走,再给你些钱,让你带着家人过日子。”

韩六接过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饼渣掉在衣襟上,他都赶紧捡起来塞进嘴里。吃完饼,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白起说:“俺再跟你们说个事,韩平的粮仓有个秘密通道!在粮草营后面的柳树下,盖着茅草,能通到城外。他说要是城破了,就从那儿逃出去,还能带走些粮草。”

“通道宽不宽?能过人不?”白起眼睛一亮——这个情报太重要了,要是秦军能从通道潜入,就能直接拿下粮草营,断了韩军的补给。

“能过两个人并行,”韩六赶紧说,“俺跟着韩平去看过一次,通道里还铺了木板,很好走。就是里面有点黑,得拿着火把。”

王二赶紧在麻纸上画下通道的位置,注上“粮草营后柳树下,宽可容二人”。白起看着纸上的记录,心里有了初步的进攻思路——要是能派一队锐卒从通道潜入,再从城外攻城,内外夹击,新城很快就能拿下。

接下来,白起让各队把白天勘察的情况再详细说一遍,汇总成完整的情报:东门城墙有半尺深的裂缝,砖石堆在城根下,守军约四十人;西门岗哨懈怠,守军约三十人,晚上只有五个巡逻兵;南门守军最多,约八十人,粮草营有十帐,其中三帐新粟,七帐陈粟,营后有秘密通道;北门守军约五十人,外侧有十个巡逻队帐篷,守军二十人;伊水浅滩无伏兵,水深及踝至小腿,适合涉水进攻。

“这些情报都核实清楚了,”白起把麻纸整理好,递给王二保管,“明天咱们再分两队,一队去东门确认砖石的数量和裂缝的具体深度,一队去南门核实秘密通道的位置,没问题的话,后天就回咸阳复命。”

“屯长,俺们要不要今晚就去看看通道?”赵虎提议,“要是能摸清通道的情况,回咸阳复命的时候,穰侯肯定更高兴。”

“不用,”白起摇了摇头,“晚上太黑,容易出意外。再说,韩六已经说了通道的情况,明天白天去核实就行,没必要冒险。咱们的任务是勘察情报,不是跟韩军硬拼,安全第一。”

赵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白起安排好守夜的人,两人一组,轮流守夜,每组守一个时辰。他自己和赵虎一组,守第一班夜。

破庙里的篝火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些火星在炭灰里闪烁。白起靠在断柱上,看着韩六靠在墙角睡着了,呼吸很轻,像是累坏了。赵虎坐在火堆旁,擦着手里的短刀,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屯长,你说咱们这次回去,穰侯会不会给咱记功啊?”赵虎突然问道,声音压得很低,怕吵醒其他人。

“肯定会,”白起笑着说,“咱们摸清了新城的底细,还抓了韩军的斥候,得了这么多重要情报,穰侯肯定高兴。到时候,不仅咱能记功,弟兄们都能得到赏钱和布帛。”

“那太好了!”赵虎兴奋地说,“俺回去就把赏钱寄回郿邑,给俺娘买些布,让她做件新衣裳。俺娘的衣裳都穿了好几年了,补丁摞补丁。”

白起心里也想起了家里——父亲是退役的秦军士卒,现在还在郿邑种地,母亲的身体不太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出来当兵好几年,只回去过一次,还是宜阳之战后,在家待了不到十天就回营了。他暗暗想着,等这次任务完成,要是能得到赏钱,就寄些回去,再请几天假,回郿邑看看爹娘。

夜越来越深,风也越来越大,吹得破庙的断墙“呜呜”作响,像是在哭。守夜的斥候换了班,白起躺在落叶上,却没睡着——他在想回去怎么跟魏冉禀报,怎么制定进攻新城的计划。东门的裂缝、南门的秘密通道、伊水的浅滩,这些都是进攻的关键,只要利用好这些,秦军拿下新城肯定没问题。

他又想起韩六说的韩军士气低迷,逃兵很多,心里更有底了——一支没有士气的军队,就算有城墙掩护,也守不住城。秦军的士气比韩军高多了,再加上情报准确,拿下新城只是时间问题。

天快亮的时候,白起才迷迷糊糊睡着。没睡多久,就被王二叫醒了——天已经亮了,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破庙外传来了鸡叫的声音。

众人起来后,简单吃了些干粮,白起让韩六跟他们一起走,先去东门核实砖石和裂缝的情况。韩六没有反抗,乖乖地跟着他们——他知道,跟着白起,比留在新城安全多了。

走到东门附近,白起让众人躲在树林里,只带王二和韩六悄悄靠近。东门的城根下,果然堆着二十多车砖石,用茅草盖着,离裂缝只有十步远。裂缝比韩六说的还深些,有近一尺深,能看见里面的黄土,城墙的砖石也有些松动,看样子确实没修。

“没错,就是这儿。”韩六指着裂缝说,“韩平本来想这个月修,结果砖石不够,就一直拖着。”

白起点了点头,让王二在麻纸上记下“东门裂缝深一尺,砖石二十车,未修补”。核实完东门,他们又去南门核实秘密通道——在粮草营后面,果然有一棵大柳树,树下盖着茅草,掀开茅草,就能看见通道的入口,宽约三尺,能容两人并行,里面铺着木板,很平整。

“通道是上个月挖的,”韩六说,“韩平让士兵趁夜挖的,怕被人知道。他还在通道里放了些干粮和水,说要是城破了,就从这儿逃。”

白起让王二记下通道的情况,又观察了一会儿南门的守军——士兵们都没什么精神,有的靠在城墙上打盹,有的在闲聊,根本没怎么警惕。

“好了,情报都核实清楚了。”白起对众人说,“咱们现在就回秦地,去咸阳复命。路上小心点,别被韩军发现。”

众人收拾好东西,带着韩六,朝着秦韩边境的方向走去。路上没遇到韩军巡逻队,很顺利地过了关卡,回到了秦地。站在秦地的土地上,众人都松了口气——这次勘察任务,总算是顺利完成了。

白起看着身后的新城方向,心里暗暗想着:新城,咱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秦军的铁骑,会踏破你的城墙,为大秦东出,开辟道路。

第四节:晓雾潜行探营垒

秦昭襄王十二年(前295年)12月25日,辰时,韩国新城西南郊(今河南伊川)韩军大营外。

晓雾像一层薄纱,裹着冬日的寒气,漫过韩军大营的木栅栏。白起带着王二、赵虎、李石三人,猫着腰躲在营外的麦田里——麦苗刚冒芽,枯黄的麦叶混着晨霜,刚好能遮住四人的身形。雾中的木栅栏泛着灰扑扑的光,栅栏上悬挂的铜铃大多歪歪斜斜,有三串麻绳断了半截,铃舌卡在铃身里,风一吹,只发出“嗡嗡”的闷响,连半点清脆的预警声都没有。

“屯长,您看那铃铛!”王二的手指悄悄戳了戳白起的胳膊,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麻绳断了都没人补,要是夜里摸过去,保准悄无声息就能进营。”

白起顺着他指的方向细看,晨光透过雾霭,刚好照在断绳的铜铃上——断口处的麻绳还带着新鲜的纤维,像是昨夜被风吹断的,却连个值守的士兵都没发现。他从怀里掏出麻纸,木炭在纸上轻轻划过,很快勾勒出栅栏的轮廓,在断绳铜铃的位置画了个红圈,旁边注上“可作夜袭突破口”。

赵虎蹲在田埂边,指尖捻起一点湿润的泥土,凑近鼻尖闻了闻——泥土里混着淡淡的霉味,还夹着点金属锈气。他皱着眉,往不远处的土坡指了指:“屯长,那土坡下不对劲,土是新翻的,却没种庄稼,莫不是藏了啥东西?”

四人猫着腰,踩着带霜的麦田,慢慢挪到土坡下。土坡上长着几丛枯草,白起伸手掀开草叶,果然见下面有个隐蔽的土坑,坑口用茅草盖得严实,只留了道窄缝。赵虎伸手扯掉茅草,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坑里堆着十几把长戟,戟刃上的铜绿厚得能刮下碎屑,有的戟杆断了半截,扔在坑里像堆没人要的废柴。

“这就是韩军的军械库?”李石瞪大了眼,伸手拎起一把长戟,戟杆一捏就掉了层木屑,他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俺家劈柴的斧头都比这结实,用这玩意儿打仗,跟拿烧火棍没啥两样!”

白起接过长戟,掂了掂重量——比秦军的制式长戟轻了近三成,戟刃薄得能看见光,想必砍在皮甲上都未必能穿透。他把长戟扔回坑中,沉声道:“韩军军备废弛到这份上,就算有五千人,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再去看看操练场,要是连操练都懒怠,那新城就是囊中之物。”

操练场在大营北侧,是片开阔的空地,地上稀疏插着几根木靶,有的歪在地上,有的靶心被虫蛀了个洞,上面连新的箭痕都少见。空地旁的土台上,本该有军官督训,此刻却只有两个士兵靠着木柱打盹,嘴里叼着麦秆,时不时嘟囔两句,连身上的皮甲都松松垮垮挂在肩上。

“啧啧,这操练场比咱秦军营里的马厩还乱。”赵虎压低声音笑了笑,“俺们秦军要是敢这样,伍长早把鞭子抽得满地响了,哪还能让他们在这儿偷懒。”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军官的呵斥:“都给老子快点!砍不够柴,中午别想吃饭!”

四人赶紧缩回麦田,借着麦苗掩护,看着一队韩军士兵扛着柴刀走过——约莫二十人,个个无精打采,有的士兵连柴刀都没拿稳,拖着刀在地上划出“吱呀”的声响,像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走在队尾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嘴唇冻得发紫,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被身后的军官一脚踹在腿上。

“磨蹭啥!再慢,就把你扔去守城墙!”军官的声音又粗又哑,少年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眼里泛起水光,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牙加快脚步。

白起看着少年的背影,心里忽然一动——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在郿邑田间帮父亲割麦,也是这样冻得手发僵,却还得咬牙干活。这少年本应在家帮衬爹娘,却被拉来当兵,韩军连这样的孩子都要凑数,可见兵力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屯长,俺刚才听见那军官说‘砍不够柴’,”王二凑过来小声说,“莫不是他们连烧火的柴都不够了?寒冬腊月的,没柴就煮不了热粥,士兵们哪有力气守城。”

白起点点头,目光落在大营东侧的水井旁——几个韩军士兵正排队打水,水桶是破的,边走边漏水,在地上留下一道湿痕。他对李石使了个眼色:“你去探探口风,就说你是砍柴路过的秦人,想借点水喝。”

李石应了声,把腰间的短刀往衣襟里塞了塞,手里拎着砍柴刀,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走到水井旁。他对着一个打水的士兵笑了笑:“这位兄弟,借点水喝呗?俺从西边来,走了大半天,口干舌燥的。”

那士兵看了看李石的粗布衣衫和砍柴刀,没多想,就把陶碗递了过去:“喝吧,这水凉,少喝点,别冻着。”

“多谢兄弟!”李石接过碗,喝了两口,故意叹了口气,“俺听说新城守军多,想必粮草充足吧?不像俺们种地的,冬天只能喝稀粥,连块肉干都吃不上。”

士兵苦笑着摇头,往营里看了看,压低声音:“充足啥啊!粮草也就够吃一个月,还掺了不少陈粟,有的都发霉了。柴薪更是不够,夜里冻得睡不着,只能裹着破毯子挨到天亮。”

另一个士兵也凑过来,声音里满是抱怨:“俺家就在城南,昨天偷偷回去看了一眼,俺娘哭着让俺逃回家,可将军说了,逃兵要株连家人,俺哪敢逃啊!要是秦军真打过来,俺们也不想拼命,能活着就好。”

李石又问了几句,摸清了韩军不仅柴薪短缺,还缺医少药,有几个士兵生了病,只能躺着硬扛。他谢过士兵,装作砍柴去了,绕了个圈回到麦田,把听到的都告诉了白起。

“好了,该查的都查清楚了。”白起看了看天色,辰时已过,雾渐渐散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韩军兵力五千,却是老弱居多,装备差、士气低、柴薪不足,连士兵都想逃,新城就是座空城。咱们回边境,和其他弟兄汇合,回咸阳复命。”

四人收拾好麻纸和木炭,沿着麦田田埂往回走。路上没再遇到韩军,只有几只麻雀落在田埂上,啄食着土里的草籽,见人来了,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李石走在最前面,哼着郿邑的乡谣,调子有些走样,却透着轻松;赵虎和王二讨论着回去能不能喝上热酒,还能不能得到赏钱;白起跟在后面,手里攥着画满标注的麻纸,心里盘算着回去该怎么跟魏冉禀报——这些细节,定能帮大秦制定出最稳妥的进攻方略。

走到边境关卡时,已近午时,其他斥候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等着,押着的韩六被绑在树上,脑袋耷拉着,没了之前的紧张,反而多了几分期待——他知道,跟着白起回秦地,总比留在新城等死强。

“屯长,咋样?都查清楚了?”众人见白起回来,都围了上来,眼里满是急切。

“都清楚了!”白起笑着点头,把麻纸分给众人传看,“韩军就是纸老虎,军备差、士气低,连柴都不够烧,咱们回去把情报交给穰侯,不出多久,就能打新城了!”

斥候们看着麻纸上的标注,听着白起讲勘察的细节,个个都兴奋起来。赵虎拍着胸脯说:“到时候俺还跟屯长冲在前头,先把北门拿下来,让韩军看看咱秦军的厉害!”

“俺也去!”“俺也去!”众人纷纷附和,声音里满是期待。

白起让众人把麻纸收好,又叮嘱押着韩六的斥候:“看好他,别让他耍花样,回去要交给穰侯审问,说不定还能问出更多韩军的底细。”

“放心吧,屯长!”押解的斥候应道,又把绑绳紧了紧。

众人整理好行装,沿着官道往咸阳方向走。路上,白起看着远处的秦国山川——黄土坡上的酸枣树光秃秃的,官道旁的秦亭上插着黑色的秦旗,风一吹,旗帜猎猎作响。他想起从郿邑投军到如今,走过不少路,打过不少仗,可这次勘察,却让他觉得离大秦东出的梦想更近了一步。新城就像韩境的一道门,只要打开这道门,大秦的铁骑,就能向着东方,一往无前。

第五节:归秦复命献方略

秦昭襄王十二年(前295年)12月28日,申时,秦国咸阳(今陕西咸阳)魏冉相府正厅。

申时的阳光斜斜透过相府正厅的木窗,落在铺着麻布的案几上,将案上堆叠的竹简、帛书映得愈发清晰。炭盆里的木炭噼啪爆着火星,暖意裹着松烟味漫过案几,白起刚从怀中掏出叠得整齐的麻纸——那是五队斥候连日勘察绘制的新城地形图,边角已被汗水浸得微卷,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用木炭勾勒的城墙、河道、营垒,连每个垛口的数量、每处浅滩的宽度都标得详尽,连韩军灶台的位置都画了小圆圈。

“穰侯,末将幸不辱命,已摸清新城韩军布防,现将勘察结果呈上。”白起躬身行礼,双手将麻纸递向案后端坐的魏冉,粗布衣袖擦过案边的陶杯,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魏冉放下手中的竹简,指尖带着墨痕,接过麻纸缓缓展开。他目光扫过纸上的线条,先是伊水沿岸的浅滩标注,再是新城四门的守军数量,最后落在南门粮草营旁那处用红炭笔圈出的“秘密通道”,眉头渐渐舒展:“你倒是细致,连韩军藏粮的暗道都找到了。这通道能过人?可容多少人并行?”

“回穰侯,此通道藏于粮草营后柳树下,覆以茅草,末将已核实,宽约三尺,可容二人并行。”白起垂手侍立,声音平稳,“通道内铺有木板,虽黑却平整,若战时派锐卒潜入,带上火把,半个时辰便能摸到粮草营,届时内外夹击,韩军必乱。”

魏冉点了点头,手指在“北门军营”的标注上轻轻敲击:“你说韩军守军五千,可有实据?莫不是他们虚张声势,藏了兵力在城外?”

“末将以三法核验,绝无差错。”白起上前一步,指着案上的麻纸,语气笃定,“其一,数军营灶台,共五百一十座,按韩军十人一灶的规制,恰合五千一百人;其二,观夜间灯火,城内军营亮灯百二十盏,每盏灯住四十人计,约四千八百人,与灶数相差无几;其三,擒获的韩军斥候韩六招供,新城守将韩平已上书韩王求三千援军,然韩王顾着南边的楚军,至今未派一兵一卒,城中仅五千老弱,连十五岁少年都编入了守城队。”

说着,白起从怀中掏出另一卷麻纸,上面是韩六的供词,字迹是斥候营文书所录,末尾还按着手印,墨迹已干:“此为韩六供词,末将已三番核验,句句属实。韩军粮草虽有十帐之多,然仅三帐是新粟,其余皆是陈粟,有的已发霉,且仅够一月之用,若我军围城十日,其粮草必竭。”

魏冉接过供词,逐字细看,指尖划过“援军未动”四字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抬眼看向白起,指了指案上的帛制秦韩疆域图:“你看,新城若破,我军便能沿伊水东进,直逼韩都新郑,此乃东出关键。只是韩军虽弱,却有城墙为凭,你以为当如何进攻?”

这一问来得突然,白起却早有思量。他走到疆域图前,俯身用手指沿伊水划至新城北门,指尖划过帛面,留下一道浅痕:“末将以为,可分三路进兵。一路由伊水浅滩涉水,袭取北门——浅滩无伏兵,且北门守军多是少年,战力最弱,破北门可震慑全城;二路攻南门,重点袭扰粮草营,若能夺下粮草,韩军必乱;三路派百人锐卒,从秘密通道潜入,待城外大军攻城时,在内纵火,内外夹击,新城必破。”

“若韩军闭城死守,不与我军交战呢?”魏冉追问,手指在新城城墙的标注上停顿,目光锐利。

“韩军士气本就低迷,”白起语气从容,“末将勘察时见其士兵多有怨言,连巡逻都懒怠。若我军在城外布下疑兵,每日擂鼓呐喊,再派使者阵前劝降,许降兵归乡,不出三日,其军心必散。再者,新城东门有一尺深的裂缝,砖石仅堆在城根下,未及修补,我军可架云梯专攻此处,裂缝处砖石松动,一攻即破。”

魏冉听得连连点头,忽然拍案道:“好!你这谋划,比军中老将想得还周全。本侯这就入宫面见大王,奏请出兵新城。你且回营整顿斥候,待大王准奏,你仍领斥候为先锋,探路搭桥,为大军开道。”

“末将领命!”白起躬身应道,心中涌起一阵振奋——从宜阳初战的伍长,到如今能参与军机谋划,这勘察得来的情报,不仅为大秦东出铺了路,也为自己的军旅生涯添了新的砝码。

正待起身告退,厅外忽然传来侍从的声音:“穰侯,府外有郿邑来的乡吏,说有白氏的家书要递与白屯长。”

白起一愣,随即心头一暖——自离郿邑投军,已有五年,虽偶有家书,却多是托同乡捎带,今日竟有乡吏专程送来。魏冉见状,笑道:“既是家书,便先看看,不急着回营。”

侍从将家书递来,是用粗麻绳捆着的竹简,外面裹着麻布,还带着郿邑乡野的泥土气息,仿佛能闻到家里灶间的烟火味。白起解开麻绳,展开竹简,母亲的字迹映入眼帘——笔画虽有些歪斜,却写得工整,墨痕深浅不一,想来是写得急了:“吾儿安好?郿邑冬日无雪,粟麦已收仓,勿念。你父近日常去东门外望,盼你归乡。前几日你张婶送了块粗布,我给你缝了件短褐,待你回来便能穿……”

读到“盼你归乡”四字,白起指尖微颤,眼眶竟有些发热。他想起勘察时赵虎说要给娘买新布做衣裳,想起自己离家时母亲塞在布包里的粟饼,饼香仿佛还在鼻尖萦绕。他忍着情绪,在竹简末尾匆匆写了“战事毕,必归乡”五字,托付侍从转交乡吏带回——他知道,眼下国事为重,归乡之事,只能待新城破后再说。

“想家了?”魏冉看着他,语气温和了几分,“待破了新城,本侯奏请大王,许你归乡省亲几日,与家人团聚。”

“谢穰侯!”白起躬身致谢,将竹简小心收好,“然国事为重,归乡之事,待战事了结不迟。”

魏冉眼中闪过赞许,挥手道:“既如此,你便回营吧。斥候营的弟兄们勘察辛苦,可多赏些粟米、布帛,让他们好生休整,待出兵时才有气力。”

“末将谨记!”白起再次行礼,转身退出正厅。

走出相府,申时的阳光已弱了几分,咸阳城的街巷里渐渐热闹起来——商贩挑着担子叫卖陶碗、麻布,嗓音洪亮;孩童在路边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守城的秦兵握着长戟站在街角,眼神锐利却不凶戾。白起沿着街巷往军营走,路过一家布店时,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店里挂着的青麻布——那颜色和母亲常穿的衣裳一样,他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暗暗想着,等破了新城,定要买几匹布捎回郿邑,给爹娘各做件新衣裳。

回到斥候营时,夕阳已沉至西边的城墙,营里的士兵正围着篝火煮粟粥,香气飘满了整个营地。赵虎、王二、李石见他回来,纷纷围上来:“屯长,穰侯咋说?是不是要打新城了?”

白起笑着点头,把魏冉的谋划简略说了一遍,最后道:“穰侯许咱们多赏粟米、布帛,今晚让炊事卒多煮些肉干,给大伙补补!”

“好耶!”士兵们欢呼起来,李石搓着手,眼里满是期待:“俺就知道,这勘察没白辛苦!等打新城,俺要第一个爬上城墙,再立个军功,回去让俺娘也高兴高兴!”

赵虎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你小子别逞能,到时候跟着屯长,准没错!上次宜阳之战,要不是屯长带着咱,咱哪能活着回来。”

白起看着眼前这群兄弟——有的脸上还带着勘察时留下的伤疤,有的衣袍上还沾着韩境的泥土,却个个眼里闪着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走到篝火旁,看着炊事卒搅动陶锅里的粟粥,粥里的肉干在沸水中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蒸汽袅袅升起,模糊了众人的笑脸。

“屯长,您尝尝?”炊事卒舀了一碗热粥递来,陶碗烫手,却暖得人心窝发热。

白起接过粥,喝了一口,肉香混着粟米的清甜在口中散开。他望着远处咸阳城的宫墙,想着魏冉入宫面见大王的场景,想着新城的城墙、伊水的浅滩,想着不久后的战事,心中充满了期待——这一次,他不仅要为大秦拿下新城,更要让斥候营的弟兄们都能立功受赏,让远在郿邑的父母能为自己骄傲。

夜色渐浓,篝火的光芒映着士兵们的笑脸,营里的谈笑声、粟粥的香气、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咸阳城外最温暖的风景。白起坐在篝火旁,手里握着母亲的家书,心中默念:娘,爹,待俺破了新城,便回来看你们。到那时,俺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要让郿邑的乡亲们都知道,你们的儿子,没给大秦丢脸,没给白氏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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