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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震耳欲聋的炮火仿佛永无止境,整个天地都在轰鸣中颤抖。

渔房简陋的木板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和碎屑不断从屋顶落下,在海风中与硝烟混合,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远处海滩方向的天空被染成一种病态的、不断明灭的橘红色,每一次剧烈的闪光都预示着又一片区域的毁灭。

伊恩猛地从半昏睡中惊醒,剧烈地咳嗽起来

“妈的……德国佬这是把家底都搬出来了吗?!”他嘶哑地吼道,声音淹没在持续的爆炸巨响中。

我紧贴着墙壁,透过缝隙向外望去。视线所及的海面不再平静

近岸处不断炸起冲天的水柱,更大的爆炸显然集中在更东面的主海滩和港口方向。

这不是零星的炮击,这是覆盖性的、旨在彻底粉碎所有抵抗和撤退企图的毁灭性火力准备!

历史的画面与眼前的现实残酷地重叠。我知道最终的结局是敦刻尔克撤退最终成功了。

但置身于此,感受着这毁天灭地的炮火,那份来自后世的“先知”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每一秒都有人在那片火海中死去,后世所谓的历史是由无数的鲜血和牺牲铺垫而成的。

置身于此,我已经不相信敦刻尔克大撤退能够成功了,这个世界远远不是我熟知的历史

“操!”伊恩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桶上,无力感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手,又望向爆炸的方向,眼神挣扎。

就在这时,我怀中的活性探测仪突然发出了极其怪异的声响!它不是针对外部炮火的反应,而是指针疯狂地、毫无规律地乱颤起来

屏幕上的读数瞬间飙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然后又猛地跌落,不断重复,仿佛仪器本身都要崩溃!

与此同时,渔房周围那些原本因之前击退“执念回声”而变得黯淡的“恢复回响”光点

仿佛被这外界的剧变和探测仪捕捉到的异常所刺激,猛地亮了起来!

但它们的光芒不再稳定柔和,而是变得急促、闪烁,如同惊慌失措的心跳。那些低语的祈祷声和船歌也变了调,融入了恐惧、绝望的呜咽

甚至……一丝被强行引动的共鸣甚至……渴望?

“怎么回事?!”伊恩也注意到了这异常,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些躁动不安的光点。

我猛地扑到那本摊开的遗产研究会笔记本前,手指因紧张而有些颤抖,快速翻到关于情感能量与“锈”共鸣关联的章节。

外面的毁灭性炮击,数十万人集中爆发的极致恐惧、绝望、以及拼死求生的强烈愿望……

这岂不是笔记本里提到的、最“理想”的、催化“锈蚀”和引导“诡异”的巨型温床?!

“是能量……外面……正在产生难以想象的情感能量浪潮……”

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笔记本上说……这种规模的爆发,甚至可能……可能暂时扭曲现实的,让‘诡异’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和……强大!”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话——

坞——!!!

一声低沉得超越炮火轰鸣、仿佛来自深海巨兽或者地核本身的嗡鸣,陡然响起!

它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骨骼和内脏,让人恶心欲呕,灵魂战栗!

探测仪的屏幕“啪”的一声,彻底爆碎!黑烟从缝隙中冒出。

渔房外的海面上,异变陡生!

靠近海岸线的水域,大片大片的海水如同被煮沸般翻滚起来!

但不是因为爆炸,而是从中涌出浓稠得如同鲜血般的暗红色锈蚀!这些锈蚀仿佛拥有生命,疯狂地蔓延、聚合!

一个个庞大、扭曲、覆盖着千年海泥、锈迹和藤壶的幽灵船影,比我们在地下航道见到的更加凝实、更加狰狞,伴随着无数溺死者的哀嚎,缓缓从锈蚀的海水中升起!

它们的炮口闪烁着不祥的暗红光芒,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缓缓转向海岸线,转向那些正在遭受炮击、挤满了求生士兵的海滩和堤道!

不仅如此!

沿海岸线的废墟中,更多、更密集的诡异被这股恐怖的情感能量浪潮唤醒!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泥泞战壕中爬出的、浑身沾满铁锈色泥浆的士兵幻影;

中世纪围攻战中被焚烧的、扭曲惨叫的躯壳;甚至更古老的、穿着兽皮、挥舞着锈蚀石斧的模糊蛮族身影……

所有沉淀在这片土地上的战争与死亡记忆,都被强行激活、拉扯出来,形成了了一支光怪陆离、跨越时空的亡灵大军!

它们并非同盟,也并非有意帮助德军,它们只是被这极致的负面情感能量吸引、催化,本能地追逐着更多的死亡和绝望!

它们冲向海滩,冲向堤道,甚至……无差别地攻击着沿途的一切活物!包括正在进攻的德军先头部队!

海滩上的局势瞬间变得更加混乱和地狱化!

士兵们不仅要躲避从天而降的炮火,还要面对这些从历史和噩梦中爬出来的、枪弹效果甚微的恐怖敌人!

惨叫声、哭喊声、以及一种超越了战争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弥漫开来!

“上帝啊……”伊恩透过缝隙看到远处那超现实的一幕,脸色惨白如纸,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伤痛。

遗产研究会的疯子们……他们或许都没预料到,他们播下的“种子”,在敦刻尔克这片极致的“沃土”上,会失控到这种地步!

这已经不是武器了,这是一场打开地狱之门的狂欢!

而我们的渔房,此刻也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股庞大的情感能量浪潮和“锈”的激发下,仿佛巨大的磁石,强烈地干扰着渔房周围的“回响”。

乳白色的光点变得极度不稳定,明灭不定,它们散发出的安抚意念正在被外界的绝望浪潮疯狂冲击、稀释!

更可怕的是,那种“渴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这些基于祈愿和守护的“回响”

这些祈愿正在本能地望去平息、去净化外界那滔天的负面能量和恐怖的“回声”!

但它们的力量相对于整个敦刻尔克的爆发,如同杯水车薪!

渔房这个小小的避风港,正在失去它的宁静!

木板墙壁上,开始悄然浮现出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锈迹!

虽然“回响”仍在顽强地将其净化驱散,但速度明显慢于生成的速度!

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这里很快就不再安全!

“伊恩!我们得走!现在!”

我朝着伊恩吼道,声音在炮火和诡异的嗡鸣中几乎听不清。

“走?去哪?!”

伊恩看着窗外那片如同末日降临的景象,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

“外面他妈的全是那些鬼东西!比德国人还多!”

“去海边!”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我几乎是喊着说出来

“去主撤退点!东堤!或者任何还有船的地方!”

“你疯了?!那里是火力最猛的地方!还有那么多鬼东西!”

“正因为那里是焦点!”我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说服力

“德国人的炮火和那些诡异混在一起,场面一定极度混乱!这种混乱本身就是掩护!

而且,只有那里还有成规模船只离开的可能!我们这小艇开出去,瞬间就会被撕碎!”

我指着那些躁动不安的“回响”:“它撑不了多久了!

等这里完全被锈蚀吞噬,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必须趁现在还有一点庇护,冲出去,利用混乱,赌一把!”

伊恩看着我的眼睛,眼神剧烈挣扎。

他是工兵,习惯计算风险,我的计划在他听来无异于自杀。

但就在这时,渔房猛地一震!

靠近水面的那一侧木板墙,被一个从海里爬上的、由腐烂海草和锈蚀锚链构成的、海盗诡异狠狠撞上!暗红色的锈蚀迅速在墙上蔓延!

“回响”的光点疯狂涌向撞击点,乳白色的光芒与暗红锈蚀激烈对抗

发出滋滋的声响,暂时挡住了它,但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没有时间犹豫了!

“妈的!赌了!”伊恩猛地一咬牙,眼中爆发出破釜沉舟的狠厉

“死也死得痛快點!总比烂在这里变成锈渣强!”

计划既定,我们立刻以最快速度行动。

我将所有宝贵的物资——所剩不多的霜锈草药泥、笔记本、银面具、一点食物和水——紧紧打包贴身藏好。

伊恩则用没受伤的手,艰难地将那艘藏好的摩托艇从隐蔽处拖出来,检查发动机和燃油。

“妈的,希望这老家伙还能用!”他嘟囔着,额头上全是因用力而渗出的汗水。

我则做了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我找出那个之前用来盛放药品的铁盒,用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收集”了“回响”光点

它们似乎对外界有着最强的“净化渴望”。

它们飘入了铁盒。我迅速盖上盖子,希望能暂时保存这点力量。

“你搞什么鬼?”伊恩疑惑地看着我。

“也许……能有点用。”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一种强烈的直觉。

准备就绪。我们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庇护了我们多日、此刻正不断被锈蚀侵蚀的小小渔房。

“走!”

伊恩猛地拉动发动机绳!

突突突——

老旧的发动机发出嘶哑但有力的咆哮,在这片混乱的声响中并不算太突兀。

摩托艇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出了渔房的庇护范围,瞬间扎进了外面那充满了炮火、硝烟、死亡气息和无数诡异嗡鸣尖叫的地狱图景!

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海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能见度极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杂气味。

四面八方都是爆炸的水柱、穿梭的流弹、以及各种形态的、散发着恶意的诡异!

我们根本不敢停留,伊恩将油门加到最大,凭借着他工兵对方向和地形的直觉

在海面上疯狂地穿梭,躲避着最大的爆炸和最明显的诡异聚集区。

好几次,锈蚀的触须几乎要碰到船舷,都被我们险之又险地避开。

一颗炮弹在不远处爆炸,掀起的浪头差点将我们的小艇掀翻!

但我们同样也看到了令人心悸的景象:一艘试图靠岸的小型救援船,被一个巨大的、由沉船残骸和溺死者怨念构成的诡异缠住,迅速覆满红锈,沉入海中

一队德军步兵正在攻击一个盟军坚守的据点,却被从地下涌出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鬼魂”从侧面冲垮,双方在超自然力量的侵袭下同时惨叫着化为枯骨……

混乱,极致的混乱。战争与超自然灾难交织,形成了一幅末日般的画卷。

而在这片混乱中,我们这艘小小的摩托艇,凭借着速度和运气,竟然真的在不断靠近那片火力最密集、也是最核心的区域——东堤方向!

然而,越靠近那里,那种源自灵魂层面的压迫感就越强!

庞大的诡异几乎要让人发疯!探测仪早已报废,我只能凭借直觉和伊恩的驾驶技术前进。

突然,伊恩猛地一转方向,小艇几乎侧立起来,避开了一艘半沉没的、燃烧着的驳船残骸。

但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一幕让我血液几乎凝固的景象——

在东堤延伸入海的最外围,一段被炮火 摧毁的栈桥下,海水如同沸腾的沥青般翻滚着!

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扭曲的、哭泣的、挣扎的中世纪骑着战马的骑士虚影构成的暗红色“诡异”,正在缓缓升起!

它散发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痛苦和怨恨!

它所触及的混凝土桥墩,正以惊人的速度腐朽崩解!

几乎同时,我贴身藏着的那个装有“回响”的铁盒,突然变得滚烫!

里面的光点疯狂地躁动,散发出强烈的、想要冲向那个诡异的意念!

恐怖的中世纪骑士向我们冲击过来!我急忙放出回响,想让回响阻击一下

“伊恩!全速前进!它要冲过来了”我仅仅抱住伊恩,摩托艇的速度又上了一个档次!

回响的光芒笼盖住巨大骑士,但骑士好像根本没有收到影响一般,我仿佛已经听见了战马的嘶吼声!

突然!骑士手中的长矛猛的刺向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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