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杏林入世录这书“雨与鱼的江湖”写得真是超精彩超喜欢,讲述了林望舒的故事,看了意犹未尽!《杏林入世录》这本连载的都市日常小说已经写了11494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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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仁济巷在薄雾中苏醒。林望舒像往常一样,天未亮便起身,先在后院药圃浇水除草。紫苏和薄荷已长出两对真叶,在晨露中鲜嫩欲滴。角落里的那株爷爷早年种下的金银花,藤蔓沿着斑驳的墙壁攀爬,开出了第一簇黄白相间的小花,清香暗浮。
他刚直起腰,就听到前厅传来规律的敲门声,不疾不徐。
开门,是沈雨薇。她今天没穿平时的休闲装,而是一身简单的棉麻质地的衣裤,头发扎成利落的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
“早。”她笑,眼睛弯成月牙,“我爸熬的八宝粥,非让我送来。还有……”她顿了顿,神情认真起来,“我想好了,我要正式拜师学中医。”
林望舒有些意外。虽然之前她提过想学,但他以为那更多是一时兴趣或报恩心态。
“学中医很难,很枯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接过保温桶,实话实说。
“我知道。”沈雨薇跟着他走进前厅,目光扫过那些散发着药香的百子柜,“但我想试试。不是为了好玩,也不是单纯为了帮我爸报答你。是那天晚上,看你给我爸针灸开方,还有后来处理陈伯的急症、诊断那个孩子的过敏……我觉得,这里面有种很特别的东西,是医院里没有的。”
她转过身,看着他:“我在广告公司做策划,每天琢磨的是怎么让人买东西,怎么包装概念,怎么制造欲望。时间久了,有点……空。但医馆不一样。这里很实,每一株草药,每一针,每一个方子,都连着一个人的痛苦和希望。我想学点实在的东西。”
林望舒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想起了多年前在山里,爷爷第一次教他认药时说的话:“学医先学心,心正了,手才能稳。”沈雨薇的心,是正的。
“好。”他点头,“但我有规矩。”
“你说。”
“第一,从最基础的开始,别想一步登天。第二,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能挑三拣四。第三,学医也是修心,过程中会有枯燥,有挫折,甚至会看到无能为力的痛苦,你得有准备。”
“我都能做到。”沈雨薇毫不犹豫。
于是,济世堂在正式开业后,多了第一位编外学徒。林望舒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不是背书,也不是认药,而是打扫——将整个医馆,从百子柜的每一个抽屉,到药碾的沟槽,到针灸针的存放盒,全部彻底清洁一遍。
“熟悉你未来要打交道的一切,就像熟悉你的手。”林望舒如是说。
沈雨薇没有怨言,挽起袖子就。她做事麻利,又细心,一下午时间,原本就净的医馆更显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林望舒则在旁边接诊病人,偶尔指点她药材的摆放规矩。两人一个坐诊,一个打杂,默契渐生,偶尔眼神交汇,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静谧而和谐的暖意。
***
下午三点左右,医馆来了第二位访客。
一辆出租车停在巷口,下来一个年轻女子。短发,白衬衫搭配浅蓝色牛仔裤,外罩一件米色的薄风衣,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双肩包。她站在济世堂门口,抬头看了眼匾额,又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址,确认无误,这才推门而入。
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林望舒正在给一位阿婆诊脉,闻声抬头,微微一怔。
沈雨薇也停下擦拭柜台的动作,看了过去。
“林望舒,没找错地方。”苏半夏放下背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很淡,但很真诚。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医馆内部,带着研究者般的审视,最后落在林望舒身上。“我从医院出来,顺路。不打扰你吧?”
“苏同学?”林望舒示意阿婆稍等,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我暑假在江城中医院实习。”苏半夏走上前,很自然地看了看林望舒正在写的病历,又看了看药柜,“这就是济世堂?比我想象的……更有味道。”她的“味道”显然不是指气味,而是指那种沉淀下来的、时光与技艺交融的氛围。
沈雨薇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气质练又带着书卷气的女生,心里莫名地警惕了一下。她是谁?和望舒很熟?
林望舒为阿婆开完方,抓了药,送她出门,这才有空正式招待苏半夏。
“这是我大学同学,苏半夏,现在在读研,暑假在江城实习。”他向沈雨薇介绍,然后又对苏半夏说,“这是沈雨薇,住隔壁,在医馆帮忙。”
两个女人互相点了点头。沈雨薇笑容得体:“苏小姐好。”
“叫我半夏就行。”苏半夏的回应简洁,目光已转向林望舒,带着明显的探究,“你上次说的‘醒脑开窍针法’,我查了一些古籍和地方志,找到一些零星记载,但具配伍和手法作都语焉不详。你……今天方便详细说说吗?或者,能演示一下?”
她语气直接,完全是学术探讨的态度,眼神清澈专注,没有半点暧昧。沈雨薇看在眼里,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稍微松了松,但同时又升起另一种情绪——这个苏半夏,懂他专业领域里的东西,而自己,才刚刚开始学打扫。
林望舒沉吟了一下:“这套针法作复杂,对施针者要求很高,也需要特定的患者状态来演示。现在没有合适的病例。”
“那理论基础呢?取思路?我听王教授提过,这套针法似乎涉及一些非常规的透刺和深层?”苏半夏立刻追问,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一副随时准备记录的样子。
看着她这副架势,林望舒有些无奈,又有些佩服她的认真。“理论基础源于《内经》‘头者,精明之府’和‘凡刺之真,必先治神’的思想,取以督脉、膀胱经头部位为主,配合心经、心包经特定,重在调神开窍,疏通脑络。手法上确实有‘苍龟探’、‘青龙摆尾’等古法变通……”
他简单讲解了几句,苏半夏听得极其专注,不时发问,问题都切中要害。沈雨薇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那些位名称、古法手法对她来说如同天书,但她能看出,当林望舒谈论这些时,眼神里有种不一样的光彩,而那个苏半夏,能完全接住他的话。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距离感,悄然横亘。
就在这时,医馆的门再次被轻轻叩响。
这次的声音更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
林望舒停下讲解,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苏清晏。她今天换了件豆沙绿的软缎旗袍,外面罩了件薄薄的羊绒开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那层雾气似乎淡了些,多了点细微的活气。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竹编食盒。
“林医生,没打扰吧?”她声音轻柔,目光掠过林望舒,看到里面还有两个年轻女性时,微微顿了一下,但神色未变。
“苏小姐,请进。”林望舒侧身。
苏清晏走进来,对沈雨薇和苏半夏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到诊脉桌前,将食盒轻轻放下。“吃了两剂药,昨晚……睡了三个小时。虽然断续,但已是这三年来最好的一次。一点自家做的点心,不成谢意。”
沈雨薇和苏半夏的目光同时落在苏清晏身上。两个年轻女孩,一个爽朗明丽,一个理性练,而眼前这个女人,却像一阕婉约的宋词,带着旧时光的韵致和深深的寂寥。她的出现,瞬间改变了医馆里的气场。
三个女人,三种截然不同的美和气质,在这间小小的、飘着药香的百年老店里,首次交汇。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沈雨薇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苏半夏则推了推眼镜,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的好奇。苏清晏却仿佛对周遭浑然不觉,只是安静地看着林望舒,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林望舒似乎并未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他的注意力在病人身上。“睡了三个小时是好事,说明方药对路。今天需要复诊,调整方子,巩固疗效。另外,如果状态允许,可以尝试第一次针灸。”
他示意苏清晏坐下,准备诊脉。又对苏半夏说:“苏同学,你刚才问的针法,其中有些理念,或许可以在苏小姐接下来的治疗中体现一二,但需要她本人同意。”
苏半夏立刻看向苏清晏,眼神发亮:“这位女士,我是江城中医院的实习医生,也是林医生的同学,正在研究一些传统针法的临床运用,如果你不介意,我能否观摩学习?当然,以林医生治疗为主,我绝不预。”
苏清晏看了看林望舒,见他点头,才轻声应道:“可以。”
沈雨薇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她不懂那些深奥的医理,也不上话。她咬了咬嘴唇,默默退到一边,继续擦拭已经光可鉴人的柜台,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着。
林望舒为苏清晏仔细诊脉,又看了舌苔,询问了睡眠细节、身体感觉。苏清晏一一回答,语气平稳,但林望舒敏锐地察觉到,当她提到“还是容易惊醒,梦见旧事”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脉象比上次稍和缓,但瘀滞仍在,心神浮动。”林望舒写下新的方子,在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基础上,增加了合欢皮、夜交藤安神,丹参、郁金活血解郁。“这次方子侧重养血安神,兼以化瘀。另外,今天用针,主要取内关、神门、三阴交、百会、四神聪,平补平泻,旨在宁心安神,疏通心脉。”
他取出针具消毒。苏半夏立刻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他的针具型号、消毒步骤。苏清晏则安静地解开衣襟,露出纤细的手腕和脚踝,以及头顶的发际线。
林望舒下针。他的手法与那急救陈伯时又不同,更轻,更柔,如蜻蜓点水,但每一针落下都极稳极准。捻转时,指法细腻,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苏半夏看得目睛,偶尔低声问一句“进针角度?”“量?”,林望舒简洁回答。
沈雨薇远远看着,看着林望舒专注的侧脸,看着那细长的银针在他指尖仿佛有了生命,看着苏清晏在他施针后缓缓闭上眼睛,眉宇间那积年的倦色似乎真的被一丝丝熨平。她也看着苏半夏眼中那纯粹而炽热的求知光芒。
心里那种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有敬佩,有向往,也有一丝……不甘?她甩甩头,强迫自己专注手头的活计。
针灸进行了约二十分钟。起针后,苏清晏缓缓睁眼,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郁结了很久。“感觉……头脑清明了许多,心口那块压着的东西,好像松动了些。”
“很好。”林望舒一边消毒针具一边说,“下次治疗前,如果愿意,可以试着写写记,不一定要给人看,把缠绕的思绪落在纸上,也是一种疏导。”
苏清晏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她起身,再次道谢,目光掠过沈雨薇和苏半夏,微微颔首,然后拎起食盒,翩然离去,像一阵清冷的风。
她一走,医馆里那微妙紧绷的气氛似乎缓解了些。
苏半夏立刻转向林望舒,问题连珠炮似的涌出:“你刚才在百会的捻转手法,是不是结合了‘导气’的理念?还有,四神聪的深度,依据是什么?我看古籍记载各有不同……”
林望舒耐心地一一解答。
沈雨薇看着他们投入地讨论,抿了抿嘴,终于忍不住,拿起林望舒刚开给苏清晏的新方子,指着上面一味药问:“望舒,这个‘合欢皮’,是什么用的?名字真好听。”
林望舒停下讲解,看向她,眼神温和下来:“合欢皮,安神解郁,和心志。尤其对情志不舒、心神不安导致的失眠有效。”他拿过方子,就着沈雨薇的问题,深入浅出地讲解起方义来,不仅讲了合欢皮,还把整个方子的配伍思路说了一遍。
他的语气和刚才与苏半夏讨论时不同,少了些专业术语,多了些易懂的比喻。沈雨薇听得认真,不时点头,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
苏半夏在一旁看着,忽然意识到,这个沈雨薇,对林望舒而言,似乎并不仅仅是“帮忙的邻居”。而林望舒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式和耐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粗鲁的拍门声,打断了医馆内短暂的和煦。
“开门!卫生检查!”
声音嚣张,伴随着用力推搡门板的声音。
林望舒眉头一皱,示意沈雨薇和苏半夏稍安勿躁,上前开门。
门一开,三个穿着仿制保安制服的男人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眼神不善地扫视着里面。
“谁是负责人?”光头斜着眼问。
“我是。”林望舒上前一步。
“接到群众举报,你们这里存在消防安全隐患和非法行医嫌疑!现在联合检查!”光头说着就要往里闯。
林望舒身形未动,却恰好挡在了门口,语气平静:“请问几位是哪里的?检查证件和相关文件可以出示一下吗?”
“少废话!我们是街道综治办的!让你检查就检查!”光头身后一个瘦高个不耐烦地嚷道,伸手就要推林望舒。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林望舒口的瞬间,林望舒脚下看似随意地挪了半步,肩膀微微一侧。那瘦高个只觉得一股巧劲顺着他的推力一带,自己一个趔趄,险些撞到门框上。
光头眼神一厉:“还敢动手?”他使了个眼色,三人竟同时向林望舒来,显然不怀好意。
“住手!”沈雨薇又惊又怒,想要冲过来,被苏半夏一把拉住。苏半夏冷静地低声道:“别过去,他们不对劲,不是正规检查的。”
林望舒面对三人,神色依旧未变,只是眼神冷了下来。他自幼随爷爷习练养生导引之术和功夫,爷爷说过:“医者手要稳,身要活,方能应对突发状况,保护自己和病患。”这些年虽未与人动过手,但功底仍在。
光头一拳直捣林望舒面门,速度不快,但力道狠。林望舒不退反进,左手如穿花拂柳般搭上对方手腕,拇指精准扣在其“内关”上,轻轻一按。光头只觉得半条胳膊瞬间酸麻无力,拳头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另一个矮胖家伙趁机从侧面扑来,想抱林望舒的腰。林望舒腰身一拧,右肘如灵蛇出洞,向后轻点在他肋下的“章门”上。矮胖家伙闷哼一声,捂着肋部蹬蹬倒退好几步,脸色发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转眼间,三人中两人受制。剩下那个瘦高个见状,吓得不敢再上前。
“滚。”林望舒松开光头的手腕,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冷冽的气势。
光头捂着手腕,又惊又怒地瞪着林望舒,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年轻医生这么扎手。“你……你等着!”摞下句狠话,三人狼狈地匆匆离去。
林望舒关上门,转身,看到沈雨薇担忧的眼神和苏半夏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没事吧?”沈雨薇快步上前。
“没事。”林望舒摇摇头,走到窗边,看着那三人消失在巷口,“不是正规检查的。”
“是赵宏斌找的人。”沈雨薇肯定地说,脸上带着愤怒,“下作!”
苏半夏则看着林望舒,眼中除了惊讶,更多了探究:“你刚才用的……是擒拿?还是点?”
“一点的粗浅功夫,家传的。”林望舒不欲多谈,转而道,“看来,有人不想医馆安生。”
风波暂时过去,但阴云已然笼罩。三位女性各自带着复杂的心思离开,医馆重归寂静。
林望舒独自站在前厅,看着爷爷的相片。白天接连出现的三个女人,带来了不同的气息和可能,也带来了更明显的关注和更隐蔽的危机。
苏清晏的心疾深重,需要耐心和时间。
苏半夏的学术热情纯粹,但她的背景和追求,或许会带来变数。
沈雨薇的真诚与坚持,像一道暖流,让他在这陌生的城市感到一丝慰藉。
而暗处的对手,已经开始用更龌龊的手段。
他走到药柜前,拉开一个抽屉,里面不是药材,而是一柄古朴的、尺余长的木尺。这是爷爷早年用过的戒尺,也是练功时的器械。他拿起木尺,入手沉实。
爷爷,您说入世要懂人心。人心之复杂,果然远超病邪。
他将木尺放回原处,关好抽屉。眼神重新变得平静坚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医馆要开下去,该治的病要治,该守的东西要守,该面对的,也绝不会退缩。
夜色,再次降临。
